方翰民把业务员们带回来的几瓶仿制药送到检测中心,吩咐工作人员对这些样品的有效成分进行仔细检测。
过了三天,检测中心主任把检测结果送到方翰民面前,“方厂长,编号为1的三个样品,无论有效成分含量还是其谱图,都跟红星制药厂生产的同款仿制药完全一样,编号为2的三个样品,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差别,但含量和谱图跟我们的同款仿制药不太一样,特别是谱图,多了一个杂质峰。结果都在这里,你看看吧。”
样品是方翰民亲自做的编号,他知道编号为1的三个样品价格高,编号为2的三个样品价格低。
检测中心主任离开后,方翰民把两种样品的谱图进行比较,果然发现2样品的谱图多出一个杂质峰,这让他想起了技术中心开发这款仿制药的过程中,在试验前期得到的样品,好像也含有类似的杂质。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方翰民在技术档案里翻出了前期的试验记录和样品检测报告,两相对比,两种谱图竟然完全一样,这让方翰民大吃一惊!
谱图对照结果,显示2样品含有同样的杂质峰,这是前期工艺试验样品的显着特征,但是,为了在原专利基础上有所创新,方翰民提出采用溶剂萃取法,消除了合成原料药中的光学异构体杂质,确立了这款仿制药的最终生产工艺,红星制药厂建成的原料药生产线,采用的正是这种创新工艺。所以,无论本厂还是两家合作伙伴生产的同款仿制药,都不可能含有这种杂质。
但是,2样品中的这种药物成分,又来自何处呢?原专利已经过了保护期,其他药企也可以开发这款仿制药,但这款药品的内外和产品说明书,跟红星制药厂的同款药品一模一样,莫非有人开发了这款仿制药,却打着红星制药厂的旗号在药品市场销售?方翰民细思极恐。
从已知的信息中,方翰民只知道跟郭鹏有关的方圆公司开发了这款药品,不过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不能肯定2样品就是方圆公司的药品。
但是,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方圆公司又难以避免成为怀疑对象,只不过事关盗用商标和商品(药品)外使用权,这是严肃的法律问题,对方还涉及假冒伪劣和以次充好等违法犯罪行为,在下结论之前,必须找到真凭实据。
方翰民给供销处长许昕打电话,让她再次组织人手,去把同款药品两种价格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这一次,许昕亲自出马,她带着两名业务骨干,准备深入有关地区的药品零售市场,对这款仿制药的进货渠道进行详细调查。他们制定了一个方案,计划从零售商那里打开突破口,然后顺藤摸瓜,找到批发商,弄清这款药物的进货渠道,最终找出该药品的供应商。
许昕等人先去了三家大型药品超市,他们跟营业员攀谈,试图打听同款仿制药的进货情况,但营业员们一问三不知。
在零售药店一无所获,许昕一行直接来到当地药品批发市场,他们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假扮药品经销商,在一家店面宽大、名为“恒信医药”的批发商店门前驻足,查看对方的经营目录,发现该店不仅经营红星制药厂生产的仿制药,而且同款药品标有两种价格,许昕跟两位同伴交换眼神,决定跟恒信医药的老板深入交流。
店面工作人员将许昕等人领进老板办公室,说明来意后,对方以为来了大主顾,敬烟沏茶,显得格外热情。
从双方的自我介绍中得知,对方这位钟经理是恒信医药公司老板,钟经理向客人简要介绍了公司的经营历史和规模,就迫不及待地问:“许经理,请问你们打算经销哪几款药品?”
“我们的药品超市正在筹建之中,先来考察一下进货渠道,具体经营品种还没定下来。”许昕敷衍道。
“要不要我帮你们推荐一些经营品种?”
“钟经理是药品经营行家,经验丰富,我们非常希望得到你的指点。”
老钟向客人介绍了五六种药品,并解释了这些药品畅销的原因,其中正好包括红星制药厂生产的那款仿制药。
许昕等人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等老钟介绍完,许昕若无其事地问道:“钟经理,红星制药厂生产的同一款心脑血管药物,怎么会出现两种价格呢?”
“这个”老钟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许昕故意尴尬地笑了笑,“钟经理,不好意思啊,看来我的问题有点唐突,如果涉及什么隐私,就当我没问。”
面对一个潜在大客户,老钟似乎想表现得大方一些,“其实也不算什么隐私,这款药品虽然为同一家药企生产,但进货渠道不一样,批发和零售价自然有所不同。”
“钟老板,恒信医药公司作为药品批发商,最佳进货渠道应该是直接面对药品生产企业,既可以简化手续,又能降低成本,以最低的价格批发零售,你们这里同一款药品却出现两种价格,莫非还有其他进货渠道?同一厂商的同款药品,规格剂量完全一样,价格高的销得出去吗?”
此前没人注意到这个相互矛盾的现象,现在被客人提出来,这让老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斟酌一番后,他好像打消了某种顾虑,“许经理说得对,如果我是局外人,也会有同样的疑问,同一个厂商的同款药品,怎么会有两种价格呢?更让人奇怪的是,同款药品两种价格,谁愿意买价格高的呢?”
老钟直接把话挑明,许昕等人更好奇,“钟经理,难道这里还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老钟端起水壶,给客人们的茶杯里添了些开水,“想起来我自己都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但供货商要求我们这么做,作为批发商,只要有利可图,我们就照办了。”
“也就是说,同一厂商的同款药品,有两个供货商?”
许昕等人一副没见过世面,很单纯的样子,让老钟减少了戒备,“是的,我原来经营这款药品,大约三四个月前,有人找到我,问我是否愿意经销他的产品,见他拿出来的样品跟我们经销的这款药品完全相同,我当时没答应跟他合作。”
“可是,你们最终还是跟对方合作了呀!”一名随行业务员插话道。
老钟停了停,继续说道:“对方给出的价格比原来的供货商低百分之二十,这对我们很有吸引力,有钱不挣是傻瓜,我们当然不会拒绝跟对方合作。”
“这么低的供货价,你们为什么不停止跟原来的供货商合作,只经销同款低价药品,做到利益最大化呢?”
“许经理有所不知,一方面我们跟原来的供货商是老关系,不好停止合作,另外,后来这位供货商把价格降低百分之二十是有条件的,他要求我们的对外批发价,只能比原来的同款药品低百分之十。”
“这又是为什么?”随行业务员不解地问。
许昕马上看出其中端倪,“对方目的很明确,这样做既能让恒信公司得到实惠,又能显示其价格优势,从而增加其供货渠道的销量。钟经理,你们继续经销原来供货商的药品,正好符合对方的意愿,有比较,他们的价格优势更能得到凸显。”
老钟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对方也许就是这么想的,所以,经销他们的药品,利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作为供销处长,许昕对本单位生产的这款药品非常了解,如果通过正常渠道从红星制药厂进货,给批发商的价格降低百分之二十,中间商就几乎无利可图了,联系到两种价格同款药品的检测结果,她断定价格低的同款药品,绝对不是红星制药厂的产品。
但是,许昕等人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调查这款低价药的进货渠道,而不是药品质量打假,所以,她没有必要向老钟透露检测结果,只想通过批发商,弄清那个供货商的本来面目。
“钟经理,我请教个问题,新供货商的同款药品批发价比原来的供货商低百分之十,这个差价也不小,按照一般的经营理念,新供货商提供的货源质量好,价格低,经营利润高,你们应该跟他通力合作才对,怎么还要经营同款高价药?难道只是为了顾及老朋友的情面?”许昕显得很虔诚的样子。
这种问题涉及公司隐私,老钟从内心并不愿意回答,但潜在客户的虚心请教,让他无法回避,“其实,对于新的进货渠道,我们也不是很有把握,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供货方式,我怕对方不能稳定供货,所以,以前的老关系还得继续维持。”
许昕一听,觉得有机可乘,便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的药品超市将来准备大量经销这种低价仿制药,钟经理害怕对方供货不稳定,莫非你从哪方面看出了异常?”
尽管相谈甚欢,毕竟初次见面,要说老钟完全放弃了戒备,也不现实,但许昕提出将来要大量经销低价仿制药,他怕货源不稳定,只好将自己的顾虑如实相告,“说实话,对方的供货模式和合作方式,让我对这位提供低价货源的供货商从一开始就不太放心。”
“同意跟对方合作之前,或者合作过程中,你没有了解对方的背景吗?”
“正是因为了解到对方的背景,才加深了我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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