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宝站在敞开的大门口,深呼吸一口对着门外的行人奶声奶气地咆哮:“定远侯被雷劈死啦!”

    “被雷劈死啦!”

    “劈死啦!”

    望雨带着主母院里的人到处奔走相告。

    听荷扶着柳氏嚎得整个侯府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夫人!您要节哀啊!”

    身处医馆的叶鸿宣是京城最后一个知道自己死了的人。

    他额头伤口太大,只能剃光头发缝针。

    缠着满头纱布急吼吼地才回府,就听见里头传来了恸哭声。

    “叶侯爷如此年轻,怎的就去了呢?”

    “好端端的怎就被雷劈了?苍天无眼啊!”

    “我昨儿看见他才好好的,今儿就……唉,愿侯爷一路走好,去往极乐世界不再受苦。”

    叶鸿宣脸色发沉,黑得能滴出水来。

    到底是谁在造谣他被雷劈死了?

    他强压着愤怒走进门,奔丧的宾客们见着他顷刻间安静下来,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响儿。

    蓁宝躲在人群里,将栗子仁抛起,稳当地用嘴接住,嚼吧嚼吧完大声喊:“诶呀!诈尸啦!”

    诈……诈尸了!

    宾客们如梦初醒,惊恐地抱团取暖。

    “叶侯爷……若是您有何心愿未了,尽管跟下官们讲,下官们必定给您办得妥妥的,您……您还是赶紧先回棺材罢!”

    叶鸿宣眼里快要喷火,又不能同这些同僚置气。

    只能板着脸道:“今日侯府确有丧事,但离世的不是本侯……”

    他心里犯嘀咕,管家是干什么吃的,既然带回了柳雪吟的尸身,又怎会把人搞错呢?

    此时,脆生生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侯爷没有死就好,侯爵夫人都伤心过度,昏过去啦!”

    “是啊。”

    宾客们这才明白这是场乌龙。

    “侯爷,您真是娶了个好夫人呐。她方才要撞棺自尽,随您而去,贴身婢子拼了命才将她拦住送回房的。”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柳雪吟竟然没死?!

    叶鸿宣错愕不已。

    她的命可真够大的,毒气入体还能撑那么久!

    待送走宾客后,管家向叶鸿宣禀报。

    “夫人回府看见满院缟素,断言是侯爷您去了,闹得满城皆知,连圣上都派了太监来慰问。”

    想到明日上朝还需跟圣上告罪,叶鸿宣的脑袋痛得快要炸了。

    今日他在同僚面前丢了脸,柳雪吟却挣了个贤良的好名声!

    他怒气冲冲往柳氏院子赶时,正巧柳氏踏出门。

    “柳雪吟!你……”

    还未来得及斥责,偷偷跟着他的蓁宝捡起一颗石头扔过去,打中了他的膝窝。

    叶鸿宣脸着地,给柳氏行了个大礼。

    蓁宝笑得在地上打滚。

    他这样,好像个翻不了身的大王八呀!

    娘亲的坏蛋夫君,又蠢又坏,还爱生气,真不知道那么漂亮的娘亲看上了他什么。

    等她回天上了一定要问问月老爷爷,是不是乱结的姻缘。

    柳氏忙上前将叶鸿宣扶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侯爷,您没事就好!妾身真真要怕死了!”

    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叶鸿宣就是有再多的气也不好发出来了。

    不愧是商户之女,遇事只知道哭闹,连容儿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吟娘,莫哭。都怪管家,乱布置什么,等会我必定重重罚他,给我的吟娘出出气。”

    叶鸿宣将柳氏拥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拍背安抚。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柳氏眸光泛冷。

    叶鸿宣进屋坐下。

    眼瞧柳氏面若桃李,步伐稳健,压根就不是中过毒的模样。

    “吟娘,我送你的金簪你没戴么?”

    柳氏在桌下绞紧了帕子,恨不得把那毒金簪强塞进叶鸿宣嘴里。

    “侯爷所赠,妾身本应珍之重之。可出行时发簪不慎丢了,妾身向侯爷赔罪。”

    她刚起身,叶鸿宣便拦住了她。

    “身外之物罢了,我怎会怪你。”

    必须得想其他办法了,再拖下去容儿那边不好交代。

    他向柳氏靠近,“吟娘,这几日想我么?”

    先前柳氏气色很是不好,病怏怏的模样让他看了都倒胃口,他们也很久没有同房过了。

    “娘亲!娘亲亲!看蓁宝捉到了什么!”

    胖乎乎的奶团子冲进屋里,差点给叶鸿宣撞个趔趄。

    蓁宝挡在柳氏身前,不让叶鸿宣靠近。

    大王八!休想碰我娘亲!

    叶鸿宣拧眉,“哪来的孩子?”

    柳氏强行敛着笑意,“这孩子叫叶宜蓁,无父无母,妾身看她可怜,又和侯爷同宗同姓,打算养在名下。”

    叶鸿宣看蓁宝长得白白胖胖,跟年画娃娃似的,忍不住想捏捏她的腮帮子。

    蓁宝清澈明亮的眼睛瞪圆了盯着他的手。

    好像在说:敢碰我你就死翘翘!

    叶鸿宣收回手,语气不善。

    “我们不是已经有个女儿了吗?你这样,娇娇会多想的。”

    五年前,叶鸿宣带回来一个女婴,说是故友临终托孤,交给侯府来养。

    叶鸿宣替那女婴取名叶灵娇,待她极好,比亲生儿子还好上许多。

    柳氏也是真心把她当女儿疼。

    娇娇自然被他们宠得娇纵任性了些。

    “娇娇那我去说,她会听话的。”

    就是不知道蓁宝寄人篱下,心里会不会有疙瘩。

    只见蓁宝浑不在意的跳上椅子,拿起桌上的芙蓉酥塞进嘴里,一个还没吃完就紧接着再吃一个,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叶鸿宣越看越不喜。

    跟乞丐没吃过好东西似的,一点都比不上他的娇娇端庄大气。

    正在专心吃芙蓉酥的蓁宝幽幽看向叶鸿宣。

    叶鸿宣忽然被那眼神看得惊出身冷汗,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他走后,蓁宝像没骨头一样在地上蛄蛹爬行。

    柳氏紧张道:“吃撑了么?”

    “不是哒。”蓁宝拖长了音说。

    只是大王八身上恶意好重,她有点不舒服。

    望雨的声音突然在门口传来,“二公子,您怎么来了也不进去?夫人就在里间呢。”

    柳氏闻言激动地起身,忙走到门外,眼含泪光。

    “观棋,你许久没来看娘了。”

    侯府二公子叶观棋今年十二岁,长得与柳氏有三四分相似,清秀俊逸的眉眼间带有几分稚气。

    柳氏难产了三天三夜才将他生下,月子里奶水不足找了奶娘来哺育。

    可惜他性子冷僻,不怎么跟柳氏亲近。

    叶观棋紧紧抿着唇,忽的寒声道:

    “我是路过,不打扰您和新女儿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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