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过敏。

    薛氏坚定地告诉自己,绝对是过敏。

    才不是什么脏病。

    过几日就会消掉的。

    妆粉越用越多,不止是左手臂,右手臂也长满了星罗棋布的红斑,不疼不痒,就是格外刺眼。

    幸好现在是冬日,穿的衣服足够能遮盖。

    薛氏拉开衣襟,胸前也出现了许多小红斑。

    她想到,玳瑁身上就全是红斑。

    应该是巧合吧。

    冷汗很快就粘湿了她的额发,嘴唇因为恐惧而发白,手也不自觉持续颤抖,心里的恐慌无法形容。

    要把这件事告诉叶鸿宣吗?

    他说过,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抛弃她的。

    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她打消了。

    叶鸿宣再爱她也不可能忍受和一个有可能患上花柳病的女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若是再被叶鸿宣嫌弃,她就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小丫鬟被薛氏赶出门的时候心里直犯嘀咕。

    那红斑看起来很严重,姨娘为何不肯找大夫?

    躺床上入睡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小丫鬟想到她之前在青楼照顾那些花魁娘子时,有染上脏病的红馆人被鸨母赶出门,她们身上也有和姨娘相似的红斑!

    小丫鬟惊讶地捂住嘴。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听说这位姨娘曾经是太师嫡女、将军遗孀,居然也会得如此上不了台面的脏病!

    虽然这病只能通过亲密接触传染,但她怕啊。

    想到方才碰过薛氏的衣裳,就恨不得剁了这只手!

    不行,她不能再继续伺候薛氏了。

    之前就是怕染病才离开青楼的,没成想刚出狼窝又进虎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小丫鬟偷偷摸摸溜进薛氏闺房,把她的卖身契从妆奁里偷出来,旋即连夜离开了府邸。

    次日薛氏苏醒时便寻丫鬟不到,便猜到她逃了。

    气得用力抓住了桌沿。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银两再买一个丫鬟回来了!

    早知道母亲当初派人送银两给她时就不该让人照原样送回去,如今父亲已然当没她这个女儿,更不会接济她。

    薛氏爱干净,受不了一件衣服穿两日,便只好亲自去井边挑水,天寒地冻的用冷水洗衣裳。

    笨手笨脚地搓了两把,一大堆衣服就从天而降掉进了木盆里。

    她抬眸一看,竟是余婧容。

    “劳烦姐姐顺手把侯爷的衣裳也洗了。”

    薛氏拧眉,“你把我当丫鬟了?”

    “瞧姐姐说的。”余婧容掩唇轻笑,“咱们是妾,都是侯爷的丫鬟,你还把自己当主子呢?”

    薛氏搓衣服的动作更用力了,将怒气全都发泄在这上头。

    她和余婧容不一样,叶鸿宣从她未出阁就爱慕她,记了她将近半生,不用多久就会抬她为正室。

    余婧容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初的天上月,如今已经成了地上霜。侯爷与你苟合就是因为那点不甘心加刺激,如今你都到手了,他还会把你捧着哄着不成?”

    “别这样看我。”余婧容迎着薛氏寒凉的眼神,“要我说,侯爷最喜爱的还是我表姐。不仅把孩子和侯府都留给她了,还没要她一分钱。”

    “你看你跟着侯爷,得到了什么。”

    “孩子没了,身份没了,连尊严都没了,到头来他连去你房里都不肯,宁愿来找我,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薛氏却完全没把这话听进心里。

    “还不是你引诱的他。”

    叶鸿宣明明说过这辈子只爱她一个。

    他是很专情的,都怪余婧容用手段蛊惑他。

    但他总有一天会清醒的。

    她有时间,慢慢等。

    余婧容叹气摇头,随后拿起水瓢舀水泼到自己身上,嘴一瘪,哭着跑去了正厅。

    叶鸿宣正在用早膳,听到一阵柔柔弱弱的啜泣声,侧目就看见余婧容全身都湿了,冻得瑟瑟发抖,眼睑和鼻尖都是红红的,看起来好生可怜。

    “容儿,你这是怎了?”

    叶鸿宣焦急不已,连忙询问。

    余婧容轻轻抽噎着,只是摇头。

    叶鸿宣看她这样都心疼死了,“你倒是说呀,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出气。”

    余婧容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还是她身侧伺候的丫鬟道:“薛姨娘正在后院用冷水洗衣裳呢。”

    叶鸿宣闻言勃然大怒,“是她将你泼湿了?”

    “不是姐姐的错。”余婧容连忙解释道,“奴婢本想帮姐姐一起洗衣裳,姐姐可能是不想累到奴婢了,情急之下才不小心泼了奴婢一身水的。”

    这番解释不但没有平息叶鸿宣的怒火,反倒令他更为愤怒。

    大步流星冲去后院,一脚踢翻了薛氏的洗衣盆。

    怒斥道:“容儿只是想帮忙,你凭何泼她?!这大冷天的,要是容儿得了风寒我唯你是问!”

    薛氏愣愣地看着叶鸿宣,怔忡半晌。

    她方才不晓得余婧容犯了什么疯病,忽然往自己身上泼水,原来是找叶鸿宣告状去了。

    而叶鸿宣竟连问也不问,就直接定了她的罪。

    她与叶鸿宣对视,想从里面找到一点迟疑与后悔。

    但是没有。

    这个男人此刻只有愤怒与不理解。

    他害怕余婧容得风寒,却看不见她的手因为长久地浸泡在冷水里,已经变得通红肿胀。

    余婧容可真是好计策,懂得利用男人的同情心。

    她被算计了。

    薛氏淡定地起身,心如死灰道:“随你怎么想,你觉得是我泼的,那便是我泼的吧。”

    他铁了心地认为她伤害了余婧容,再辩解也是多余。

    薛氏转身就走,背影落寞又孤单。

    差点没给叶鸿宣气出个好歹。

    “侯爷,您别怪姐姐了。”余婧容安慰道,“毕竟姐姐曾是薛太师的掌上明珠,婚后又被丈夫和婆母保护得极好,自尊强些很正常。”

    叶平洲生前从未纳妾,连通房也不曾有。

    薛氏自然不知道这深宅中的明争暗斗有多可怕。

    更何况,她还没做什么呢。

    “是啊。”叶鸿宣眼里怒火旺盛,咬牙道:“兄长在时疼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连一点粗活累活都不舍得她干,如今她跟了我,落差自然就大了。”

    只怕她现在后悔了。

    后悔不该同他离开定远侯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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