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秉语知晓叶平洲回来后,便迫不及待来柳府找叶平洲叙旧。

    先前叶云微死了爹,所以他觉得能拿捏住她,让她走东她不敢走西。

    没想到叶平洲居然没死。

    但这对他来说算好消息,毕竟过去他和叶云微定亲以后,叶平洲对他这个未来女婿很是满意,如今肯定会支持叶云微同他重归于好的。

    况且叶平洲是忠烈,皇帝必会奖赏,到那时他或许能借叶平洲的名头重回国子监。

    就算叶平洲介意他已有妻子,不愿将女儿交给他,念在两家多年情谊的份上,看他处境这般凄惨,也会助他一臂之力的吧。

    谁知,叶云微她爹没碰到,倒碰见了她娘。

    张秉语瞬间跟踩到狗屎般连退十几步。

    “薛伯母,别来无恙啊。”

    这人得了脏病,可千万不要传染给他。

    薛氏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眼神激动。

    “秉语,能不能借我点银子,我想去看大夫,一点点就行了……”

    张秉语默默看了她半晌。

    随后从腰间解下钱袋,在里面挑挑拣拣,拿出三枚铜钱伸长手臂放到薛氏够得着的地方。

    “薛伯母,您之前资助了我不少钱财,这些就算我回报您的恩情,钱不多,但也够买两个馒头了,您拿去吃好最后一顿吧。”

    他还是很感激薛氏的。

    毕竟薛氏之前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好得没话说,经常送他银子,他母亲病了还给请大夫,还会送来不少珍贵的药材和补品。

    脚上这双鞋也是薛氏差丫鬟给他送过来的,如今被她弄脏也懒得计较。

    不对。

    张秉语猛地脱下鞋子甩飞。

    脏血溅到他鞋子上不会传染给他吧?

    薛氏颤抖着手捡起一枚铜板,笑了。

    她自问对张秉语掏心掏肺,因为没儿子,老了只有女儿女婿可以依靠,也日日盼望着张秉语成才,希望他有所成就,没想到她的善意只换来了三枚铜钱。

    母亲说得对,人还是顾着自己享福比较好,好人根本没好报。

    她满嘴都是血,笑的时候还会喷出血沫。

    “幸好……幸好云微坚持跟你退婚,不然我这个当娘的还真就把她送进了火坑。”

    她的眼光怎么就那么差?!

    看中的叶鸿宣,是个阴险狡诈的贱男人。

    替女儿看中的张秉语,是个自以为是、见利忘义的窝囊废。

    她若是能像云微一样及时抽身该有多好。

    若有下一世……若有来世……

    薛氏闭上眼睛,手中的铜板掉落。

    “薛伯母?”张秉语试探地唤了一声,没有反应,“薛伯母!”提高音量又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他拿出袖子里的宣纸伸到薛氏鼻腔前,宣纸动都没动一下。

    这代表,薛氏已经没有鼻息了。

    方才还说着话呢,怎么就死了?!

    张秉语吓得连忙扔掉宣纸,转身就跑。

    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柳府大门,用力拍响。

    家丁打开门后看见张秉语不耐烦道:“又是你?还想骚扰我们家姑娘,嫌挨揍不够?”

    张秉语严肃道:“告诉叶云微,她娘死了。”

    薛氏死了,该由当女儿的收尸才对。

    家丁瞬间睁大眼睛怒起一脚把张秉语踹飞出去,张秉语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撞上墙。

    家丁口水狂喷,怒骂道:“你娘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死皮赖脸追着姑娘不放已经够无耻了,还敢诅咒我们家姑娘,你再敢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家丁骂完,犹觉不解气。

    啐了一口,把唾沫吐到张秉语身上。

    砰的一声无情地关上大门。

    张秉语从地上艰难爬起,揉了揉屁股。

    “狗仗人势的奴才,谁诅咒她了?我说的是实话好不好?”

    他一筹莫展,抓着头发,瞄了咽气的薛氏一眼,做了许久心理斗争,最后认命般晃了下脑袋,脱下外衣走过去小心翼翼将薛氏包裹起来,拖着她去了后山乱葬岗。

    算了。

    替她收尸最后再报这一次恩吧。

    张秉语将薛氏的遗体随意甩进乱葬岗的坑洞里,下山的时候却突然绊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摔了个狗吃屎。

    “娘的我今日怎么那么惨?”

    连续摔倒两次了。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绊倒的他。

    猛地转头,吓得再次一屁股瘫倒。

    眼前是一具被泥土掩埋的尸体,半只脚和脑袋裸露在外,额头上还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显然是被人谋杀而死的。

    ……

    升云街。

    自叶鸿宣和薛念卿死了以后,宅子就愈发僻静了,余婧容失去了所有的乐趣,整日在院里游荡,在经过大门时听到了丫鬟和隔壁老太太在说话。

    “听说有人在乱葬岗发现了一具无名尸身。”

    “乱葬岗不都是无名尸身吗?”

    “小姑娘知道啥,乱葬岗也不是随意丢尸体的地方,每拖去一具尸体都要去衙门报备的,没人认领的,就由官兵挖个坑埋了,但昨儿发现的头上有很大的窟窿,显然是被人害死的。这是哪儿,皇城根,天子脚下,既然发生了命案,衙门就得查。”

    老太太吐出瓜子壳,“官府已经到处张贴告示寻这无名尸身的身份了,估摸着很快就能把案子破了。”

    “是不是一个约莫五六十的男子,左边眉骨上还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啊啊啊啊!”

    忽然的声音,吓得丫鬟和老太太尖叫连连,待看清来人是余婧容后,狠狠松了一口气。

    “余夫人,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老太太老大不高兴地磕着瓜子,回过神后惊道,“余夫人也看到了那张告示?说得和告示上完全对得准,那尸身本掩埋在土里,许是埋得不深,京城下了几日大雨将他冲刷出来了。”

    是了。

    余婧容面无表情地想。

    那人就是叶鸿宣杀死的亲生父亲。

    她支走老太太,侧目看向自在柳府时就陪伴自己多年的丫鬟,平和道:“府里库房的钥匙在我妆奁的第二层格子里,里头还有一些金银首饰,你的卖身契也在里头,一并拿了回老家嫁个好郎君吧。”

    “夫人,您……”

    还不等丫鬟问出口,余婧容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出大门,来到衙门前。

    敲响了登闻鼓。

    被官兵带进衙门后,她跪着对知县道:“埋在乱葬岗的那个人,是草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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