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心酸得掉了泪。

    “你没有朋友但是有娘啊,你朋友能做到的事情娘都可以做到,而且你那些朋友不怀好意,带你出去疯玩就是为了把你身子搞垮啊。”

    “我为了养活你,有多累你知道吗?”

    “你刚出生的时候轻得跟羽毛似的,我眼睛都不敢合上生怕你睡着睡着就没气了。”

    “厨房做好的糊糊温度有些凉了,我就放怀里暖热了才喂给你。”

    “为了照顾你我没睡过几夜好觉,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你呵护到那么大,你那么脆弱,总是生病,连你吃的鱼羹都是我亲手把肉剔出来做的。”

    “为了照顾你我生病了都不敢去看大夫,就怕你在我不在时突然发病。”

    “我检查你的身体也是因为怕你不小心碰到哪了,会受伤呀。”

    “你想要爱人,娘不也给你找到了吗?”

    “我为你付出了半辈子心血,你说我把你当牲畜?就这样贬低母亲对孩子的爱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我之所以要求你兄长将孩子过继给你,都是为了你日后有人看顾啊!”

    “我是你娘,我会害你吗?”

    “你已经在害我了!”顾知瑜忍无可忍,“我要你给我暖糊糊,要你给我剔鱼肉了吗?!府里的丫鬟小厮是摆设吗?!你凭什么在这自我感动?我体弱多病,大有大夫可以看顾,你能派上什么用场?!”

    顾母眼中积蓄的泪水汹涌而出,心口一阵阵绞痛,像是钝刀子在磨。

    多年的付出,没换来回报,反而得到了责怪。

    她不舍得怨怪顾知瑜,冷冽的眼神望向顾知璋,“你回来后,知瑜就变得如此叛逆,肯定是你将他带坏了,我就该让知瑜离你远些。”

    顾知璋嘲讽道:“你带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只用一天时间就变坏了,不该反思自省吗?”

    “你别将所有事怪在兄长身上!”顾知瑜嘶吼着打断顾母欲出口的指责,“兄长已经对我很好了,只有兄长明白我想要什么。”

    他吼的声音太大,猛地捂住嘴一阵咳嗽。

    剧烈的咳嗽声听得人心里发紧。

    顾母吓得脸又白了一度,连忙拍拍他的背顺气,怒火尽消,柔声跟他讲道理:“他对你好,怎么会在你八岁那年带你去凫水呢?不是只要带你玩的就是好人,你生了病他又不需要负责任。”

    “是我求兄长带我去的。”顾知瑜随意擦干净掌心的血,“那年我清醒以后就告诉你了,我求了兄长很久,他心疼我才答应。我也说了是我高估自己才游向深水区,若不是兄长拼命救我,我已经死了。我同你说了那么多遍,你为什么事到如今还在怪兄长?”

    “我昏迷中清醒时还拜托你帮我同兄长道歉,你说了吗?”

    “我……”顾母支支吾吾道,“我以为你是在说谎维护你兄长,便没有理会……”

    “你总是这样。”顾知瑜一掌推开她,“你总是这样!我在你面前夸奖兄长的文章,想让你附和,可是你又说那些难听的话。”

    “我想同兄长谈心、踢蹴鞠也被你阻止,我真的只是太孤独了,想找兄长陪陪而已。”

    “你说你爱我,为何连这点要求都不愿答应?”

    顾知璋紧紧捏着拳,眼里泛起猩红的血丝,面部线条紧绷着。

    “你身子不好啊,知瑜!”顾母痛苦到麻木,“娘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她的一片苦心有谁能理解?

    为了照顾这个体虚多病的小儿子,她连众官员夫人的宴会都未去参加。

    怕知瑜出事,已经有十几年没在年关时回娘家,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知瑜说讨厌被她控制。

    可她不也是被这个儿子控制了吗?

    “为了你,我付出了多大的牺牲,一门心思全扑在你身上。不求你回报,只求你理解。”

    “是吗?”顾知瑜没什么力气地笑了一下,“那我让你解脱好了。”

    他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时,拿出藏在怀里的匕首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割破了自己的喉管。

    温热粘腻的血液全喷在离他最近的顾母脸上。

    “知瑜!”顾知璋猛地冲上前按住顾知瑜不断涌出血的伤口,声嘶力竭道,“快把顾思正喊过来!”

    丫鬟小厮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直到顾知璋喊出声才反应过来,连忙去叫顾院使。

    “哥……”顾知瑜沾满自己血液的手抓住顾知璋按着他伤口的那只手臂,“对不起……我那时候太不听话,不应该求你带我去池塘的……对不起……”

    顾知璋双眼红得吓人。

    迅速解开顾知瑜脖子上的草绳。

    “别说话了。”

    越开口,血流得越快。

    他撕扯自己的衣摆缠住顾知瑜的伤口止血。

    一个劲地忙活着。

    只有满脸是血的顾母呆滞地站在原地。

    慢慢张大嘴发出悲痛的哀嚎。

    顾府中最冷静的就是蓁宝。

    她看着仆从们忙前忙后、忙里忙外,一盆盆血水从顾知瑜房里被端出来。

    晃着脚丫子吃豆子。

    还哼了一会儿歌。

    过了接近两个时辰,顾知璋才失魂落魄地回来。

    “死了吗?”蓁宝稍稍抬眸看了他一眼。

    顾知璋语气里是无穷无尽的疲惫,恍惚道:“命是保住了,但不一定能醒。”

    “你娘亲呢?”蓁宝抛起一颗豆子,用嘴接住,香喷喷地嚼着。

    “晕了。”顾知璋捏了捏鼻子,“方才醒了,但一个劲地喊知瑜的名字,还对着空气喂饭,时不时笑两下,我爹都被她吓懵了。”

    蓁宝闲适自得。

    “智障叔叔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家里发生那么多事,顾知璋只觉连说句话都耗尽了极其大的力气。

    “我娘应当是疯了,我爹又忙于职务,我或许会把知瑜接回我府里照顾。”

    他唏嘘自己幼时太缺少父母的关爱,而知瑜却被这份关爱折磨得窒息不已,宁愿自戕以求解脱。

    “唉!”

    蓁宝意味深长地看了顾知璋一眼。

    拍拍顾知璋的肩膀,不疾不徐地跳下太师椅,蹦蹦跳跳地回王府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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