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那几个身影朝永宁而去。
永宁没想到柳承明会打算直接杀了她,眼见时机不对,立刻勒了缰绳想要离开。但她骑得再快,哪儿比得上武艺高强的暗卫,只消片刻便被拉下马,狼狈地丢在地上。
雪水混着枯叶粘在她干净的衣袍上,亮刀之下,永宁方才的得意已然消失,眸中漫上恐惧。
声音尖长刺耳,“你若杀我,圣人不会放过你的!”
柳承明缓缓踱步至她的马匹面前,抬手从她箭篓之中抽出一支箭,“杀了你,圣人确实不会放过我。”
他搭起弓箭,瞄准永宁。
永宁见状脸色惨白如纸,站起身来拔腿就跑,做着最后的挣扎。
“啊!!!”
长箭贯穿她的右腿,血流如注,她倒在雪地上惨叫出声。
血色在白雪之中显得无比刺目。
他转身走到悬崖旁,永宁被暗卫扔到他的脚边,“所以我改变主意了,她什么时候被找到,你的腿什么时候就能得到医治。”
永宁捂着伤口倒在地上,望着他的眼中满是恨意。
“四妹最好在心中祈祷我能快点找到她,不然你就要成为我朝第一位跛子公主了。”
柳承明看着崖下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不知在想什么,语气轻得恍若鸿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崖下。
柳姒本以为她二人必死无疑,没想到崖底是一处深潭,要不是掉下来时被崖壁上的树枝接了一下,从那么高的地方落入潭中,只怕不死也残。
她醒来时身处水岸上,也不知被冲到了哪里,四周都是拔地而起的崖山,高不见顶。
谢晏就躺在她的旁边,不远处是那只大虎的尸体。
她依稀记得自己掉下来时,被人抱在了怀里。视线落在谢晏身上,他双眼紧闭,尽管在昏迷中也是眉头紧皱,身下一片血迹。
柳姒起身,拍了拍他的脸,“谢竹君,醒醒,谢竹君。”
“唔……”
谢晏闷哼一声,长睫微动,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着柳姒,眼神迷茫,“柳姒……”
柳姒被他这眼神弄得浑身一僵,“你醒了。”
闻言,谢晏清醒过来,眼神恢复清明,他坐起身看着周围,“这是哪里?”
“崖底,我们落到崖底的水潭被冲到了这儿。”
想到他的腿伤,若是不尽快处理,恐怕会严重,于是柳姒提议,“此处地势还算平坦,你腿上有伤,我们先在这儿休息,或许可以等到宫里的人来找我们。”
谢晏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只想尽快回去,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身,“等天黑了容易有凶兽,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他刚走两步,就因腿上的伤又摔回了地上。
“谢晏!”柳姒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谢晏却挣开她的手,一味地想往前走。
察觉到他因对她的抗拒连自己身上的伤都不在乎,她一时怒上心头,“够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你厌恶我,但事从权宜,你便要这般一味地折腾自己,等到腿瘸了才满意吗!你若是没有受伤,我立刻转身就走离你远远的,绝不惹你嫌。但眼下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一个人这样走要走到什么时候?你当真是不想活了么!”
这话令人振聋发聩,谢晏浑身一震脚步停在原地。
见他没有再固执地朝前走,柳姒上前将他扶住,她能看得出他如今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这次谢晏没有再推开她,而是沉默着被她扶到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柳姒蹲下撩开他的下袍。
“你做什么!”谢晏伸手抓住她伸向他裤腿的手。
“自然是帮你看伤口。”柳姒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拍了拍他的小腿,“别动。”
“撕拉——”一声裤腿被撕开,露出狰狞可怖的伤口,一道一掌长的伤口映入眼帘,深可见骨,又因为被水泡了些时候,这伤口周围的血肉发白。
柳姒脸色凝重,触了触伤口周围的肌肤,隐隐有些发烫。
“如果不快些处理,这伤口会生脓,你带外伤药了吗?”
谢晏摇头。
柳姒叹了口气,她起身,“罢了,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完朝不远处的水边走去,谢晏却兀地抓住她的手,“你去哪儿?”
她指了指水边,“我记得有一种可治外伤的草药常生于水边,你的伤必须敷药,我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
柳姒之前和鬼道子学了一些基本的药理知识,会辨别一些常见的草药,但这大冬天的她也只能碰碰运气。
谢晏听罢,缓缓松开她的手。
柳姒见他神情落寞,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知道吗?”
见谢晏不回她,她又问了一遍,“知道了吗?”
“嗯。”谢晏垂眸低低应了一声。
他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银白的天渐渐变得灰白,天开始下起小雪。
柳姒手中拿着几株矮小的草植从水边缓缓而至,怀里还捧了几个雪桃。
她停在水边将那几个雪桃洗干净后才走到谢晏面前,擦了擦额上的汗,将雪桃递了一个给他,“饿了吧,我只找到这个,勉强可以果腹。”
谢晏坐在大石上仰头望着她。
她发髻凌乱,几绺碎发垂在颊边;裙摆更是脏得不堪入目,有好几处还破了几个大洞。可她却不自知,拿着雪桃认真地看着他,眼中好似就只剩他一人。
胸膛中那股窒息感又涌上心头,谢晏阖了阖目,抬手接过那颗雪桃紧紧握在掌中,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那几棵草上。
“这是什么?”
“辣蓼草,我只找到这两棵,虽没有透骨草那般有效,但聊胜于无。”
柳姒将手中草药碾碎敷在他伤口处,又撕了块干净的衣布替他将伤口仔细包上。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他突然很想问她一句:为什么又要救他?
可他不是傻子,不会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自取其辱了。他只是看着她,心里像被人掏空了一样,空落落的。
眼看雪越下越大,柳姒扶着他找了个山洞休息。
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谢晏突然说出一句,“天快黑了……”
柳姒坐在他身旁也抬头看着天,“是啊,我们的火折子都被水浸湿了,天黑了也生不了火。”
谢晏的声音微微凝滞,越来越小,恍若在自言自语。
“天黑了,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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