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已深,枫叶染霜,红艳似火;一片片黄叶落下,层层叠叠像打碎了的金子。
谢晏走进主院,下人们正在收拾柳姒要带去谢府的东西,外头已装了整整十几箱。
有女婢指挥着两个抬琴的小厮:“动作都小心些,这琴可是从前卓驸马送给公主的,公主宝贝得很,若是摔坏了有你们罚的。”
刚好从一旁路过的谢晏听见这话停住了步子,他转身朝那两个小厮走去:“等等。”
小厮停下:“驸马万安。”
“我看看这琴。”
谢晏抬手将琴上的布袋掀开,翻了个面,琴身下方的龙池上果然刻着两个字。
独幽。
他转头问刚才那个说话的女婢:“你方才说这琴是卓驸马送给公主的?”
那女婢是个实心眼,听谢晏这么问也就老实答道:“是卓驸马送的,公主从前可喜欢弹了。”
闻言,谢晏眉头微蹙:“公主会弹琴?”
他为何从未听她弹过?
女婢点头:“是啊,公主弹得可好了,奴婢曾有幸听过一回,当真是仙乐。”
说罢她又有些惋惜:“可惜卓驸马去后公主便再不碰这“独幽”琴。”
谢晏默了默,瞧着没什么反应:“知道了,你去吧。”
“喏。”
等进了主屋,柳姒正同平意她们清点前几日大婚的贺礼单子。
她拿起一枚两指宽的方形印章:“这是哪儿来的?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么一枚章子。”
秋兰翻了翻礼单子:“这是工部的裴外郎送来的。”
“裴简?”柳姒问道。
“是。”
柳姒回忆:“昏礼那日我好像不曾见到他。”
她那时匆匆看过一眼,并未在人群中看见裴简的身影。
秋兰不清楚这个,倒是平意解释:“听说裴外郎送完贺礼就离开了,并未留席。”
“原来如此。”柳姒听罢点点头。
想是裴简不喜欢这种热闹场合,所以便提前离开了吧。
她抬眸,见谢晏站在门口,也不出声:“竹君?你站在那里作甚?”
谢晏软了眸子走过去:“来看看你收拾得如何了。”
柳姒笑道:“原也没多少东西,挑些要紧的带就是。”
要紧的……
谢晏又想起那把独幽。
他回过神看着柳姒,想开口问她为何不再碰琴,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碰不碰琴又如何?
她若真是一点都不念从前与卓池远的情谊,那才该是令人害怕,毕竟是青梅竹马又做过一年夫妻,再是薄情也会有一分怀念。
他吃这些醋干嘛?
谢晏在心中反思:不该如此小气,他如今与柳姒是夫妻,合该大度些。
想到此处,他心里好受了不少,但他还是抱住了柳姒,头埋在她颈间,问道。
“你如今只喜欢我一个人么?”
他这话问得倒像个委屈的孩子,柳姒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是怎么了?问这个作甚?”
谢晏却不问答,只固执问:“是不是?”
柳姒无奈笑道:“自然了,你是我的驸马,我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
谢晏收拢怀抱,将她抱得更紧:“你以后只能喜欢我一个。”
从前她喜欢过谁他都不在意,可以后,只能喜欢他一个。
只他一个。
翌日一早,公主府的马车就驶向谢府。
谢家人提前等在府门前,眼见怀淑公主府的马车出现,忙整了姿态。
马车驶至谢府门前停下,车侍搬来凳子,车帘被人撩起,一个身材修长的元青色身影从里头出来。
正是谢晏。
他下车站定后回身候在车前:“念念,到了。”
柳姒今日一身胭脂色襦裙,衬得肌肤雪白;将手搭在谢晏掌中,提裙下了马车。
谢府人见状跪了一地:“怀淑公主万福。”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运上前拱手道:“公主所居的竹坞居已妥善置好。”
柳姒抬手:“谢相公不必客气,带路吧。”
踏入正门,谢府内的布置典雅大方。庭院之中,小溪绕府而建,清澈的鱼池波光粼粼;精巧别致的假山错落有致,浑然天成;亭台楼阁、回廊曲折,皆以精美雕刻和华丽彩绘装饰着,美轮美奂。
乌泱泱一群人先入了正厅,谢运请柳姒上座,而后又领着一大家子人再拜。
起身后,谢家人再挨个单独拜见。
海秦芳在公主府时便已见过,暂且不提;谢旭早在谢晏大婚第二日便又去了波斯,如今不在府上。
谢运的弟弟谏议大夫谢迅,柳姒曾在谢晏失踪时见过一面,他的女儿谢晗便是谢淑妃;谢迅妻子逝后他也未再娶,如今后院只有一个妾室。
那妾室生了个儿子,叫谢暄;而谢暄娶了个妻子,名唤王季纯。
这名字倒是引起了柳姒注意,她招了人过来问:“你是王相公的女儿?”
这王季纯也是个美人,不过皮肤异常的白皙,活脱脱就是个病美人,像久居温室的花朵,风一吹就折了。
王季纯低眉顺眼,恭敬回道:“回公主,妾身是王相公的堂侄女儿。”
原来这王季纯是王礼堂弟的女儿,柳姒方才一听还以为她是王季禾的姊妹。
这谢暄虽是庶子,但他没有其他兄弟,嫡姐又是宠妃,前途也是不可限量,难怪王礼会把这个堂侄女嫁过来。
瞧着她病得走两下就喘,柳姒倒是心中惋惜。
好好的娘子竟是个病秧子,真是可惜了。
将提前备好的礼赐下去,柳姒被引着又去竹坞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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