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玄青来到藏书阁,便直奔书架,埋头苦读堆积如山的医书。直看到头昏眼花,脖颈酸痛,仍是一无所获,不禁心中有些气馁。书阁内静谧无声,她放下手中的书,叹了一声,倚靠在书架上,茫然的看着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书阁,只觉自己如在大海捞针。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她听出那是柳繁奕,他走路好似很用力,脚步声又急又重。她心内不禁想,总说我心急,自己不也是这般心急吗?
柳繁奕推门而入,大步迈入书阁,手中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玄青正觉得腹中饥饿,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迎了上去,接过他手中食盒。
柳繁奕双手抱于胸前,倚在书架上,漫不经心地问:“今日可有收获?”
玄青心内有些失落,不愿说话,专心的啃着包子。忽地想起昨日找到的玉石片,便将食盒放在书架上,从怀中掏出玉石片递给柳繁奕:“你可曾见过此物?我在阁楼上的暗室中发现的。”
柳繁奕接过玉石片,捏在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皱了皱眉:“这玉石里好似有字,却又看不清,真是奇怪。”他又举起来迎着光盯着看了会,方回道:“未曾见过。”他将玉石片拿在手中摩挲了片刻,便递给了玄青。
玄青接过手中,也仔细看了一番,依旧看不出玄机:“这玉石片藏的如此隐秘,应是有些玄机才是。”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柳繁奕面色一沉,身体僵了一瞬。
玄青立时飞身跃上阁楼,她刚在阁楼上站稳。便见书阁大门被猛的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跨了进来,那人似携着一股怒气,步伐极重。玄青仔细看向来人,发现竟是柳宗主,心中不由一怵。
柳宗主步入书阁内,目光冷冽地审视着柳繁奕,默了半晌,方沉着声问:“你成日待在此处做甚?”
柳繁奕答道:“研习术法。”
柳宗主瞥了一眼书架上的食盒,冷哼一声:“你如今如此勤奋了?”
柳繁奕沉默不语。
柳宗主冷眼瞪了他片刻,叹息一声,背着手在书阁内来回踱着步,他走了一阵,似抑住了心中怒气,停住脚步,声音压低了几分:“听闻澜冰堡的宁茹钟情于你,我替你去提亲如何?”
“并无此事。”
柳宗主面色一沉:“那林昔月呢?”
柳繁奕面无表情地说:“您不是看不上她的家世吗?”
“若你着实喜欢,倒也未尝不可,你也早该成家了,莫要学你兄长,我如你这般大时你们兄弟都满地跑了。”柳宗主好似生怕这个儿子,也立誓终身不娶一般,只想让他赶紧成家。
柳繁奕冷冷地说:“不喜欢!”
柳宗主声色一厉:“不喜欢也只能如此了,岂能由你终日在外游荡!”
“我娶谁都不会娶她。”
“为何?”
柳繁奕挑衅似地答:“她姑姑都只配做您的外室,她又怎配做我的妻子?”
柳宗主果然被他激怒,僵直着身躯,双目睁的浑圆。
玄青望着下面怒目而视的父子二人,不由得紧张惶恐起来,忽觉额头一阵细痒传来。抬眼一看,一只硕大的蜘蛛,赫然挂在眼前,她吓的立时浑身僵直,指尖掐着的闭息诀,便滞了一瞬。
柳宗主倏地抬眼望向阁楼喝道:“何人在此!”
玄青自知已无法瞒过,硬着头皮飞身跃下阁楼,惶恐地站在书架前,低着头不敢直视柳宗主,她好似对他莫名的有些惧意。
柳宗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愣了一瞬,似自言自语地说:“澜冰堡青禾?”话音一顿,眉头一皱,又问:“你为何在此?”
玄青见他将自己认作青禾,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恭敬施礼:“见过柳宗主,我来此是为借阅藏书。”
柳宗主闻言,眉眼间舒展了一些,又端详了她片刻,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声色软了几分:“你父母是何人?怎么未曾听说过你?”
“我父母皆为乡野农夫。”玄青如实作答。
柳宗主脸色微沉了沉,低头不语,似在思索。
玄青不敢看他,只抬眼瞄了一下,只觉他一直盯着自己。
柳宗主沉默了半晌,目光倏尔一转,看向柳繁奕:“她虽门第无法与你相配,不过此次在问天大会夺魁,也算是小有所成,相貌人品也为上佳,若你果真喜欢,倒也未尝不可。”
玄青心中大惊,忙抬起头:“柳宗主。。。。。。”
她话未说完,便听见柳繁奕说道:“我与她仅为好友。”
“那她为何会我林麓宗的术法?你又为何要将她藏于此处?”柳宗主声色微沉:“若仅为好友,为何不光明正大地登门造访。”
柳繁奕不知如何作答,低头不语,沉默以对。
玄青亦是无言以对,心中慌乱不堪。
林宗主冷眼看向二人,见二人脸上皆是一片红云,只当他二人是羞涩。沉默了片刻,不耐道:“你不必如此瞒我,你早该娶妻生子了。”
“她根本不是澜冰堡青禾,她是招摇山弃徒玄青。”林昔月走进书阁内说道:“她已藏身在此数日,每日住在师兄房中。”她的话语中似有一丝快意。
柳宗主闻言,面色一僵,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玄青见已无可辩驳,嚅嚅地答:“我是玄青。”
“你怎敢来此?”柳宗主眼中怒火升腾,手掌带着凌厉寒气向玄青挥去。
玄青未料他会对自己出手,一时间怔住了神。只见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至身前,生生挨下了那凌厉的一掌,她看着那微晃的身影,心中不由生起愧意,自己竟带累了他。
柳宗主收回手掌,站稳身形,眼中的怒火更盛大了起来,伸手一巴掌扇向柳繁奕。
柳繁奕并未躲闪,任那巴掌落在自己脸上,他好似已习惯了,神色木然。
“师兄,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值得你如此吗?”林昔月柔声细语地说着,眼眸中却闪过嘲意。
柳繁奕抹去嘴角血迹,冷冷地说:“没你那般不知廉耻!”
“她与凌云君子有情,天下皆知。当年与大公子私下定情,亦是人尽皆知。如今,又这般与你同住一间,我如何比得过她。”林昔月嚅嚅地说着,脸上挂着委屈神色。
柳繁奕脸色涨的通红,狠狠地瞪着她,双手紧握,竭力压抑着心中怒火。
玄青低头不语,任她说,她已不知作何解释,好似说什么都是那样的苍白。
柳宗主怒视着玄青大声呵斥:“滚出去!”
他眼中的厌恶似一把剑刺向玄青,她疾步向书阁外走去,她亦想逃离此处,那鄙夷的眼神,令她一刻也不想再承受。
“剑留下!你不配使此剑!”柳宗主森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玄青心中痛意猛然袭来,身形微晃了晃,伸手将不离抛出,飞身离去。
林昔月立即伸手接过,抱在怀中。
柳繁奕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不由抬脚欲追。
柳宗主声色一厉:“若你今日敢踏出此门,我便没你这个儿子。”
柳繁奕僵立在书阁内,未再动,他心中找不到追出去的理由。
柳宗主目光转向林昔月,声色微凛:“林昔月,你早知此事,为何不说?”
林昔月收敛神色,恢复成乖巧模样:“这几日,我见师兄皆是亲自将饭菜端回房内,方才发现他房内有人。”
“那你不是该发现,我并未与她同住一间吗?”柳繁奕声色俱厉:“为何又出言诋毁?”
“我又未时时盯着你,我只知你房内有人,我怎知你夜间住哪?”
“你未时时盯着我?又如何知晓我每日将饭菜端回房内?你又这般住在我家做甚?”
林昔月好似无言以对,面颊涨的通红,低头不语。
柳宗主冷言厉色道:“她与你兄长私下定情,你难道不知?为何还要与她如此亲近?”
柳繁奕面色冷峻,眼中尽是挑衅之意:“您自幼便教导我和哥哥,凡事都要一争高下,不是吗?”
柳宗主气得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直跳,手掌再度扬起,却蓦地滞在了空中。眼前的儿子身材高大,比他还高出许多,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威严之气,令他不由的心生一丝怯意。他缓缓地放下手,沉默了半晌,喝斥道:“滚出去!”
他话音未落,柳繁奕已跨步出了书阁,扬长而去。
玄青在山林中彷徨前行,心中茫然若失。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树影斑驳。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满眼的葱郁,随意的走着,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忽地想念起自己在不离镇的小屋来,那小小的房间内的一切皆是自己努力所得,好似那便是自己真正的家了,可是如今那小屋她也已回不去了。她不想哭,可是眼中的泪水不听她的,一滴一滴的往下滑落。她也已不想再忍耐了,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那片白墙青瓦,心中的痛意更猛烈了起来。她任心丝游走,这心丝好似已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了,她已能控制痛几分。心口的痛意令她身形微晃,颓然跌坐在地,再也无力起身。反正不知去往何方,坐在哪里又有何区别。她紧抿着双唇,身体微微的颤着,品着心口的痛,目光游离,最终落在了地上的小蚂蚁身上。那只小蚂蚁背着比自己大许多的叶片,奋力地奔跑着。如此渺小的生命,却如此拼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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