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刚拔了药瓶塞子,眼尾余光就瞟到周昫跪了过来,手上高高地捧着根藤拍,嘴唇微抿,眉头紧锁,眼神低垂,满脸严肃认真,一副沉重反思诚心请罚的模样。
不过,他什么性子陆浔还能不知道?要是能老老实实挨罚,那就不是周昫了。谁知道他面上乖乖顺顺的,心里是在想什么主意。
陆浔扫了他一眼,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干什么?有话就说,没话就滚。”
周昫才不滚,来都来了。
他抿了会儿下唇,膝盖往陆浔的方向挪了挪,把藤拍又递高了一点,眼神一点没敢抬,态度十分良好:“错了师父……”
他其实觉着陆浔生气归生气,但不会真的对自己动手,毕竟不是什么大错,无心之失嘛,估计雷声大雨点小地拍几下出出气就算了。
所以才敢捧着藤拍过来讨巧卖乖。
陆浔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眼神里两分生气,三分无奈,五分嫌弃。
这人明明最近在外头也混得像个人样了,怎么到了自己跟前就这么欠揍呢?错认得飞快,气人的事却一点没少干,还越打越皮实,就仗着自己如今心软不会跟他动真格是吧。
陆浔故意默不作声地沉着眼神盯着他,直把周昫原本的自信盯得摇摇欲坠。
不是……这眼神什么意思?!真生气了?不至于吧,就这么点事,还能真打不成?早知道不拿这玩意儿了,看上去还挺疼的……
陆浔看着他原本专注的眼神逐渐飘忽不定,就知道他心里面装着其他的小九九,搁这儿装模作样哄自己呢。
哼,就这点儿心思,还当瞒得多好没被发现?你不是想请责吗,行啊。
手上的藤拍几乎是被抢走的,周昫倏的一惊才匆忙回神,眼里的震惊一点也没掩藏住。
真拿走了……真打啊?!!
“师、师父……”周昫往后仰着,身上每根寒毛都叫嚣着要不逃了吧。
陆浔故意当着他的面,把藤拍握在手里试了试力道:“不是知错请责吗?那还等什么?”
不是……我就是客气一下你怎么能当真啊!
周昫憋着个苦瓜脸,郁闷得直想抓狂。
陆浔用藤拍敲了敲墙壁:“下衣解了,跪过来,手撑着墙……”
周昫一听他这么多要求就头皮发麻,当下也不想装乖巧了,耷拉了神色一脸可怜:“啊……师父……我又不是故意的……”
陆浔才懒得听他装哭:“三……”
“……”
又数!又数!你个大阎王天天老子数到三,是不是四五六不会算啊!
师父脾气不好,就该来个硬气的徒弟堵堵他,管他数到多少就不过去,撂他一两次看他还敢。
周昫心里叨叨逼逼,手上动作却一点没慢,跪着挪过去解了腰带,略往前倾了身胳膊抵在墙上,满脸的不服气。
陆浔心里好笑,面上却一点不显,用藤拍挑开他后衣摆的时候见人缩了缩,突然生了几分折腾他的念头。
收徒弟可不就是拿来欺负的嘛,更何况今夜差点被这小子撞残了,不出个气都觉得自己亏了。
陆浔跃跃欲试,用藤拍点了点周昫的侧胯:“跪那么直干什么?弯腰,哪里要受罚的,自己撅出来。”
“……”
周昫狠狠地磨着牙,然后眼睛一闭把身后撅了出去。
“抬高。”陆浔给他调着姿势,又把藤拍搁到周昫身后摩挲了几下,成功引得人起了一阵寒战,“自己撅好了,若是坏了姿势……后果你懂的。”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周昫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顶他一句,就被身后啪的一下打散了气。
“啊!”周昫浑身一抽,后臀缩紧,手上直想挠墙。
这藤拍是用偏硬的藤条编折出来的,因为要拍被子,折出了一个近似三叶草的形状,一下就能盖住整个身后。
陆浔啧了一声:“别动。”
周昫嘶嘶呼呼地挪着膝盖,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街,又把挨责的地方送了出去。
方才试过一下,陆浔拿捏准了力道,也不再晾着他,手起拍落,一下一下落得飞快。
“哎!哎哎哎!疼,疼!”周昫一连挨了七八下,姿势早被打歪了,扭腰侧身,一只手捂向身后,一只手反过身去拦陆浔的藤拍,“错了错了,别打师父,别打。”
陆浔本来也没用多少力气,见他囫囵着闹腾,干脆抓了他的胳膊把他拽过身去,加了三分力认真地抽了三下。
“噢!”周昫立马疼了个激灵。
藤拍的边楞咬进了肉团里,一拍下去就能抽出四五道痕迹来,带得身后又酸又疼。
他扑腾着蹬腿跳脚,挣脱了陆浔的手,连滚带爬地逃到了桌子后,呼着气死命揉了几把。
“师父你真下得去手啊!我还是不是你亲徒弟了?不就撞了你一下,至于……”
周昫的控诉戛然而止,就着烛光这才看清陆浔额头边上起了个肿包,看上去有些凄惨……和搞笑。
“噗嗤——”周昫没忍住,也不知素来端庄的陆大人,明日宫宴被人问起额头的伤是怎么来的,会是什么表情。
想想就好笑得很,难怪他会生气。
“周昫!”陆浔本就气得牙痒痒,见他笑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隔着桌子就拽了周昫的手,直接把人拖过来横在桌上。
“哎!哎师父!我错了!”周昫两边手腕都让陆浔抓住了,整个人横挂在桌上,不过一会儿身后就挨了十几下,疼得他直蹬腿。
“你还笑?你还敢笑!大半夜的不睡觉翻我的窗子干什么?能的你!”陆浔是真咬牙切齿,这什么人啊这是!撞了自己还好意思笑?
他对着周昫身后接连盖了二十来下,直把那两团拍出了一片红云,藤子印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
这才解气一样地把人提起来,把镜子往他眼前一放:“笑!你笑啊!”
周昫一边规矩跪着,一边偷摸地背着手揉伤,抬眼看镜子时发现自己额角也肿了一块,和陆浔的肿包刚好凑成了一组对称。
“……”
难怪他当时觉得头疼,敢情是这么磕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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