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程老汉手里举着一个火把,跑到了麦草垛前放狠话。
他身后还跟着程家老大,以及三个儿媳妇。
宋春雪知道,他这是狗急跳墙。
若不是他的三个儿子没讨到好处,这会儿他在自家炕上乐得直抖腿吧。
麦草垛最易引火,若真的被点着,今晚上整个江家就要化成灰。
但程老汉不敢真的放火,若不然程家跟江家的仇怨将会无休无止的继续下去,只能两败俱伤。
被逼到绝境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除非程老汉不怕烧成灰。
因此,三娃他们在发了狠地揍人时,宋春雪没有立即阻止。
当着程家人的面,让他们看看曾经在庄子上横行霸道的儿子被打得连连求饶,程家人才会有所收敛。
“宋春雪,还不快停下!”程老汉急得大吼,脖子上青筋暴起。
“算了吧,停手。”大家这才渐渐停了下来。
程家三兄弟连滚带爬,往自家老父亲身边跑。
宋春雪握着棍子,单手叉腰,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家老汉。
“老东西来了。”她冷嘲热讽道,“你让三个儿子来找茬,是不是太小瞧人了,还当我是当年任你编排辱骂的宋春雪吗?”
“不把你的爪子拿开,火星子掉在我家柴垛里,我今晚上拼死也要将你大卸八块!”
程老汉气得直哆嗦,却又不得不颤着手移开火把。
他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三个儿子,怄气的没站稳,被大儿子程瓜皮在身后托住。
他眯着眼睛看向宋春雪,压低声音道,“爹千万别气,跟这种杂碎不需要较真,他们跟疯了似的,连砍刀菜刀都敢拿,亡命徒不好惹。”
“咱们先回家,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没好气的看着三个弟弟,“你们三个打架也不拿个大家伙,找上门让人揍,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程老汉大口大口的喘气,抚着胸口感觉自己真的能气死。
宋春雪站在原地,三娃握着羊铲子挡在她前面。
老四摸了摸出血的鼻子,唾了两口血沫,上嘴唇好像被打破了。
“还不快滚,离我家远远的!”
老四气得喊了一声,“不回去把欠我们家的粮食拿回来,还有脸上门找茬,全家都是爱占便宜的孙子!”
“他娘的……”老四气得握紧拳头转身。
“还不够丢人!”程老汉气得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回家睡觉去。”
程氏一大家子人,在江家母子的怒目注视下,纵有千般不甘心,也不敢再打。
因为他们明白,这江家真不怕事,那菜刀和长剑哪一个都不像是开玩笑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们还有在陇西郡当大官的,以后收拾这群碍眼的东西也不迟。
程老五指着他们咬牙切齿道,“三娃给我等着,迟早弄死你!”
三娃没说话,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他。
这让程老五气得不轻。
“闭嘴!”程老汉捂着胸口,再次喘着粗气咳嗽起来。
宋春雪看着程家人离去,浑身像是脱了力,跌坐在地上。
这算是打赢了吗?
上辈子没怎么打过架,最近好像干了不少架,打得浑身舒坦。
她躺在地上,心中的快感要快溢出嗓子眼里。
太他娘的痛快了。
当坏人的感觉真好。
人就该这么放肆桀骜的活着。
两虎相斗,你不怕死,怕死的就是对面那个。
当了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她终于当了回会咬人的狼。
三娃也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颤抖的厉害。
刚才太用力了,手背蹭破了皮,还沾了程家那孙子的血。
他伸出双手在地上摸了摸,抓了把细细的黄土撒在伤口处。
软绵绵的黄土土,哪里破了补哪里,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老四也学着宋春雪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星星,忽然“咯咯咯”地笑了。
“哈哈哈,太解气了,程家兄弟以前多了不起啊,这回他们丢大脸了,以后见到他们的孩子,我也要像他爹一样羞辱他们!”
程家老大老二跟宋春雪差不多年纪,其他几个年纪相差较大,程老六的孩子今年才两岁。
但他们在江家兄弟面前摆无赖长辈的架势,开口就用他们早死的爹,和守了寡的母亲寻开心。
“唉,老大呢?”老四转头看向草窑的方向,高声喊了句,“老大你哪里来的剑,何时买的?”
“老大藏得够深啊,我都没见过你的剑,拿出来让我们观摩观摩呗。”
他乐呵呵的感叹道,“今晚上感觉我们江家也不差,也是一大家子人,他们程家兄弟多我们也不怕!”
“兄弟一心,其利断金,原来是这么个道理。”老四坐起来拍了拍后背的土,“娘,多亏了你开了个好头。”
宋春雪拍着土往院子里走,“我锅还没洗呢,你们快收拾收拾睡觉,明天还要挖土豆。”
老四有些失望。
“娘我们说说话呗,碗我来洗。”他跑到宋春雪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瘦削的肩上,“我还没夸娘呢,你打人的时候太带劲了,是我的榜样。”
三娃在后头笑了,进院子之后,转身要关院门。
草窑的烛光从里面偷出来,门帘上印着一个人影,老大安静的站在那里,手中还握着那把剑。
笑容从三娃脸上消失,他双手抚着门板,安静的看着那个人影。
烛光晃动,人影也在晃动。
孩子这会儿没哭,估计在吃奶。
他其实挺想进去逗逗他的大侄子的。
“三娃,你站在那里看星星呐?”老四没好气的喊了声,“快进来,给你擦擦药,免得明日去学堂被夫子笑话。”
“来了。”三娃合上院门,将那抹身影也关在门外。
听着三娃跑去北屋的声音,站在草窑门里边的江夜铭将手中的剑,轻轻放在手边的灶台上。
他动作迟缓的将门拴上,怕不安全还用一根很粗的杏木顶在门后。
自从在门后边发现有符后,陈凤再也没骂过他,他做任何事情也不用顾忌陈凤的意见。
就像从前,他若是像现在这样,缓慢呆滞的关门,陈凤肯定要骂他一句。
但现在没有,他的身后不用再长眼睛,不用硬着头皮等待女人的骂声。
每日从外面回来,他也不用盘算着中午吃什么,陈凤已经做好放在灶台上。
他只需要在水窖里吊两桶水上来。
可他心里一直憋着股火。
陈凤这女人,还有符纸的事,他该如何去陈凤家要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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