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最终背着简单的行囊,跟道长搭上去往定西城的马车。

    还好马车里没有多少人,不然她非得多花点钱,就她跟师兄二人坐着去。

    马车是专程来回在这条路上拉客赚钱的,老旧不堪,吱吱呀呀的车轱辘声,晃晃悠悠的路让人昏昏欲睡。

    其余三个见他们俩是道士的装扮,纷纷问这问那,有个婆子还为自家儿媳算卦,哪年能生个男娃。

    宋春雪不擅长跟人打交道,索性靠在马车上眯睡觉。

    中途听到有个老婆子问有没有让儿媳妇听话的符,不等道长说什么,宋春雪倏地睁开眼睛。

    “这种大逆不道的符纸,你到底是为了儿子好还是想害他?还是说你想害得我师兄有违道义受惩罚?”

    因为老大被陈凤埋符的事,现在她最痛恨听到这种阴险小人。

    “儿媳妇不听话你是不是该找找自己的毛病,问问是不是自己管的太宽了?就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她就不配做人,你要将她变成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的畜生不成?”

    这番话,说得老婆子吹胡子瞪眼。

    她没好气的指着宋春雪,“你这道姑,不卖就不卖说这么多作甚,你知道我们家的事吗?看你这性子,肯定是没人受得了你的臭脾气,才上山当了道姑,说话这么不中听,活该你没人要。”

    “你再说一遍?”

    宋春雪撸起袖子准备好好骂骂她。

    “哎哎哎,不至于不至于,”道长拦住她,笑着从中劝和,“师弟咱不卖就是了,何必跟她争个面红耳赤。”

    “我就要争,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一忍再忍无须再忍。她刚才故意问了些刁钻的问题,还问咱们俩晚上怎么睡觉,”宋春雪气不打一处来,朝着老婆子骂道,“我呸,你这么爱管闲事怎么不住河里去,黄河的河神都没你管得宽。”

    “你你你……”五十多岁的老婆子满头银发,高高的颧骨和能杀人的刀子眼,气急败坏的指着宋春雪,“你个臭道姑,你会遭报应的。”

    “呵!”宋春雪冷笑,“报应,我看你才是要遭报应的人,你家儿媳妇生了四个姑娘,之前送走了一个,肚子里怀的这个还没出生呢就想着送人,你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道长无奈扶额,索性不拦着,从布袋子里掏出一把麻子,边磕边瞧热闹。

    “还有,你的眼睛一抽一抽的,师兄顾忌着你的脸面没说明,我可瞧得清楚。若非你天天瞪你儿媳妇,眼睛能成瘸子吗?”

    眼前的老婆子骂不过人就开始污言秽语,怎么难听怎么说,三角眼又凶又狠,宋春雪便有理有据的骂她。

    刚好这半年看了师兄给的病因对照书,她知道了中医更神秘的角度,原来在某些人看来,人生病并非无缘无故,也并非单纯的没照顾好身体。

    嫉妒和怨恨,还有亏孝道亏夫妻道都会让人得病,怨怼长辈身体也会出现小毛病,久治不愈。

    她之前只是看了书,还没来得及在谁的身上一一对照,但眼前这个老婆子,让她恍然大悟。

    有些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活了两辈子,她相信有些病痛是老天爷的考验,而大多数的病痛都是自己造的业。

    “你的脚长年都很疼吧,那是虐待儿媳妇的下场。”

    “还有你的膝盖疼,就是你的德行有亏,以后多积点口德。”

    “别骂我了,诅咒我也没用,别到时候反噬到自己身上。我的祖宗十八代若是能听到你说的话,晚上非得追着你打。少骂人多说好话,不然你嘴里长的疮一直好不了。”

    果然,老婆子不骂了,她气呼呼的瞪了眼宋春雪,“要你管,屁事真多。”

    宋春雪不再说话,感觉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道长凑到她耳边,“师弟最近看的书不少啊,不过还得多看,都看通透了,师弟便不会如此。”

    “我本来不想说她,是她触到了我的逆鳞,要害人的符就该让她知道此事大逆不道,有些人虽然跟犟驴一样,但是事后还是能听进去。”

    她闭上眼睛靠在车璧上,“到了喊我一声。”

    道长侧过身子,“你靠我背上。”

    宋春雪挪了挪,后背的确比车子靠着舒服。

    “伤风败俗!”

    老婆子看到他们俩的举动,低低的骂了一句。

    宋春雪睁开眼,“小心会烂嘴。”

    老婆子愤愤不已,却不再说话。

    两个时辰后,马车在定西城内停下。

    跳下马车,宋春雪伸了个懒腰,感觉中午的日头晒得人头晕。

    “走吧,先找家客栈住下,眯一觉攒足精神,我们就去买学堂。”师兄将草帽戴在宋春雪头上,“师弟刚才动了怒,加上路途颠簸,这会儿日头正晒,待会儿可能不舒服,我先去抓副药。”

    宋春雪不以为然,“我身体好得很,不过师兄要去抓什么药?”

    “小柴胡汤,主治邪在半表半里的外感热病,先备上,等你不舒服了喝。”说到这儿,道长颇为遗憾道,“自从教师弟学医认药,一直想着等你生了病,服下药让师弟内观药物在身体内的运转画面,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道长对宋春雪可能会生病十分期待,语气轻快的仿佛她又要捡金子似的。

    宋春雪无奈又好笑,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细汗,“师兄是盼着我生病呢。”

    “放心,就算生病了,师兄保准你药到病除。”说着,他已经跨进对面不起眼的医馆内。

    宋春雪蹲在路边,肚子饿的咕咕叫,环顾四周,她上辈子来过一回的地方,如今看着也不陌生。

    只是心境完全不同。

    从前她在街上连碗面都不敢买,现如今可以一边搜寻,一边抬头细嗅哪家的更好吃。

    “他太奶?”这时,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左侧响起。

    宋春雪转头,“江伟?”

    她站了起来,看向这个跟江耀长得很像的年轻男子,看着他一身官服颇为气派,面带微笑的方脸官威十足。

    “多年不见,她太奶怎么不见老。”江伟好奇道,“听说你们在庄狼县买了院子,如今在县学学堂供三娃读书,怎么这身装扮出现在定西城?”

    宋春雪笑道,“我想去凉州城看女儿,你呢?我记得你是哪个县的县令,莫不是定西城的县令?”

    江伟是江耀的三哥,他们就在夏英那个庄口,前些年一直没怎么往来。

    他们的辈分比宋春雪小,一声祖母叫不出口,便用他太奶,也就是他曾祖母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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