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瑜然嘉园 > 第37章 婚期
    她展颜一笑。

    追寻历史固然重要,把握现在才是正当其时。

    她放下书又开始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路两侧的风景,偶尔的一棵核桃树,远处奔跑的兔子,都能让她兴奋不已。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金乌西坠。

    陶轻然在垂花门前下了车,就看到父亲、母亲已等在门前。

    看着他们期盼的目光,刹那间,泪水涌了上来,她奔上前去,哽咽着叫了声“爹,娘”,抱着父亲的胳膊,泪水无声的就流了下来。

    陶知迁轻轻地拍了拍小女儿的头,温和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陶太太有一丝的感动,又有一点点的黯然。

    陶书山和杨如梅上前行了礼,又插科打诨了两句,陶轻然才止住了泪意。

    晚饭后,陶轻然兴高采烈地讲着一路的见闻。

    金黄的麦田,忙着收麦子的农人,圆圆的麦垛,村里的狗,路两边的大杨树,远处的兔子,乐山上寻宝似的找野草莓,漂亮的翠蝴蝶,下河捉鱼烤鱼,幽静厚重的乐山书院。

    本来很平常的事情,经她脆生生的声音说出来,加上生动的表情,激动处又比划着,说到高兴处抑扬顿挫,讲到乐山书院的假山都能拎出来一串的人文典故,让人觉得那是极美的田园风光,又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众人围着她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讲到下河捉鱼时,把璋哥儿兴奋的连蹦带跳。

    说到乐山书院的林荫、池塘、弯曲的小径,朗朗的读书声时,陶轻初和陶书海都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第二天,她又开始了学针线、刺绣的枯燥生活。

    学习之余她如饥似渴的抱着《史记》硬啃,还要抽空把她认为有趣的瞬间画下来。

    陶知迁知道女儿在读《史记》,心疼的连连说她太辛苦,可也没阻止她,而是一得了空就把女儿叫到书房,给她讲解,给她答疑解惑,这让陶轻然再读的时候轻松了不少。

    这天她正在画画,把他们在乐山脚下小溪里捉鱼的趣景画出来,画已经画好了,她总觉得缺点什么,想提两句话上去,可左思右想,想不出来提什么好。

    正在这时,陶太太缓缓走了进来。

    陶轻然赶忙放下笔,把母亲迎了进来,唤丫鬟上茶。

    陶太太没有坐下,而是走到桌的桌案前,一幅下河捉鱼的画映入眼帘。

    以青山绿树为背景,山下的小河里,几个人在河里抓鱼,一个抓到了鱼的孩子双手捧着鱼开心的笑,有人正弯着腰找鱼。远处还有一个人,好像看到了鱼,正跳起来,溅起了水花,拿着叉子去叉鱼。河岸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梳着丫髻,带着两朵翠蝴蝶,笑得明亮灿烂,好像坠入人间的精灵。

    陶太太没想到女儿的画这么好,这么传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女儿一眨眼就长大了。

    她看着女儿,欲言又止,眼神里有怜惜,有疼爱,也有疏离和嫌弃,还有矛盾和挣扎,偶尔闪过一丝愧疚。

    陶轻然看的心惊,不知道该喜还是忧,更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陶太太进了女儿的内室,在春凳上坐下,理了理女儿额前掉下来的一丝头发,倒让陶轻然有点受宠若惊。

    陶太太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说:“你们去乐山书院的第二天,江家的媒人来了,说是江家太夫人年纪大了,想看着你们早点成亲,就来商量婚期。”

    陶轻然就像大晴天被雷劈中了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就要把她嫁出去了吗?

    她才十三岁,明年春天才过十四岁的生日。

    她的心有一瞬间的揪紧,让她喘不过来气儿。

    只是愣愣的看着母亲。

    陶太太看着女儿这样并不好受,咬了咬牙继续说:“十二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已经和江家定下来了。”

    后来母亲又说了什么,她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冬蕊进来拿着帕子给她擦脸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姐姐带她在园子里玩,她不小心摔到地上哭了起来,姐姐赶忙把她拉起来,给她拍身上的土。

    母亲和奶娘方氏赶了过来,母亲一把抱住姐姐,问她是不是摔了,哪摔疼了?

    明明是她摔了,明明是她在哭。

    母亲好像没看见她一样,拉着姐姐去洗手,把她扔给奶娘,让奶娘哄她。

    后来有很多次,她和姐姐一块玩,玩累了偎在母亲身边,母亲只是抱着姐姐心肝肉的疼着,让自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好想母亲抱抱她。

    她记得父亲抱着她摘花玩,抱着她出去给她买糖人,她哭了抱着哄她。

    她也记得大哥抱着她出去看杂耍。

    她也记得二哥抱着她,哄她吃糖葫芦。

    她甚至记得和大她四岁的姐姐睡在一个被窝里,嬉闹玩耍。

    可是在她的记忆里,她独独不记得母亲什么时候抱过她,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和母亲亲昵过。

    每次她想亲近母亲的时候,母亲那疏离的目光总是让她望而却步。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害怕面对母亲,不愿意到母亲身边。

    奶娘就抱着她,对她说,母亲是疼她的,爱她的,只是有一些原因不能亲近她,让她不要害怕,不要多想。

    当她问什么原因的时候,奶娘又不肯说。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怀疑自己不是母亲生的,她想着她是不是捡来的,或者是哪个姨娘生了她又死了,就让母亲养她,所以母亲才不喜欢她。

    后来知道她确确实实是母亲生的,又总想知道母亲为什么不喜欢她。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得到答案。

    慢慢的长大了,她发现母亲其实也很疼她,给她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甚至有时候比姐姐的还好,身边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敢不用心伺候她。

    她想干什么,母亲基本上都会由着她。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是关在家里,学习琴棋书画,学起女红,学管家,有的还要学妇学,一年也出不了几次门。

    可是她呢?

    小时候父亲经常带着她出去玩,大姐、二姐都没有被父亲带着出去玩过。

    长大后,逢年过节,她想去外面看热闹,有时候是父亲带她出去,有时候是大哥二哥带她出去。

    一年里,她总比大姐多出去不少次,还记得大姐那时候总是埋怨父亲偏心。

    等到她要启蒙学习的时候,母亲更是不惜花重金请来师傅教她,后来又把她送到东林伯府去学习,一直到现在,家里还请着师傅教她这教她那。

    在学习方面,母亲对她管的很严。

    这让她非常迷惑。

    母亲好像很爱她,吃穿和学习,母亲都尽量给她提供最好的,可是总是疏离她。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总是离母亲一步远的距离,既不远也不近,两人的关系很和谐。

    可是为什么?

    母亲还要早早的把她嫁出去。

    母亲就这么不愿意看见她吗?

    她没去吃晚膳,不想让人看到她哭红了的眼睛。

    晚膳后,父亲来到她的房间。

    父亲看了她画的画,夸她出去了一趟,画都进步了,还帮她下午画的那幅画起了个名字,就叫“乡间捉鱼”,她觉得很适合,就提笔写了这四个字,算是画题。

    父亲最后还说:“可见想要画好画,还是要出去走一走。”

    说的好像她出去了一趟,画画都多开了一窍似的,她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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