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舟先她一步踏入了院中,稍稍侧头,声音透着几分冷冽,“今日之事就且算了,但下不为例!”

    侯府向来戒备森严,却容许外人随意闯入,且无人发觉。

    看来还是有疏漏之处,也多亏了她,才能发现。待查出漏洞,要多加防范才是!

    即是如此,算是将功补过,饶了她这回罢了。

    苏云浅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着的琴弦总算松懈下来,她行了一礼,“多谢郎君。”

    裴宴舟闷哼一声,撩起衣袍,径直踏入屋中。

    苏云浅见他走了,立马收起乖顺的姿态,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老娘抓住了你同白月光厮混的把柄,你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咱俩彼此彼此,你拽什么拽?

    洞房中,红烛摇曳。

    二人走完了新婚的繁琐流程,已近子时。

    待喜婆离去,裴宴舟一直坐于案几旁,并未挪动半步,看样子,他是打算在那儿坐一宿了。

    苏云浅半靠在床沿,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困意早已袭来。

    可裴宴舟摆着张死人脸往那一坐,让她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不想与自己同床共枕?

    就算是你愿意,我还不乐意呢!

    踌躇了片刻,苏云浅开口:“郎君,妾身可以去耳房同海棠同住,你明日还要早朝,切莫累坏了身子。”

    说完,她也不等裴宴舟回复,迅速起身退了出去。

    新婚朝廷批准三日婚假,可裴宴舟却以公事繁忙为由,明日坚持上朝。这里头的意思,苏云浅自然明白。

    他不过是瞧不上自己,不愿和自己相处罢了。

    再加上,他今日听见自己同顾沉所说的话,必定对自己厌恶至极。

    无所谓,她苏云浅想要的从来只是荣华富贵,一世安稳。不用伺候男人,那再好不过!

    裴宴舟余光扫视着苏云浅离去的倩影,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呵,她倒是挺自觉。

    翌日清晨,等苏云浅醒来,裴宴舟早已备马上朝。

    她起床稍稍梳妆打扮了一番,由丫鬟簇拥着去了兰芳榭,既已入了侯门,免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

    “夫人,少奶奶来了。”

    荣昌长公主梳着朝天髻,着一身华服坐于玫瑰椅上,一整个雍容华贵。

    她呷了口茶,抬了抬眼皮,眉头轻皱,“让她进来吧。”

    须臾,苏云浅缓缓步入。

    她今日穿了件黛青色牡丹刺绣长衫,下搭金边百褶裙。头发则梳成了包髻,镂空蝴蝶发簪点缀其中,简单大方又不失体面。

    而那张俏丽的鹅蛋脸,只略施粉黛,却已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儿媳见过母亲。”苏云浅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身边的丫鬟将刚刚沏好的茶递到了她手中。

    “母亲,请喝茶。”苏云浅低垂着眼眸,上前一步,双手将茶奉上。

    朱玉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并未伸手去接。

    苏云浅就这么双手托着茶盏,保持着敬茶的动作,不敢轻易动弹。

    直到她的双臂渐渐发酸,朱玉方才开口:“今日,你来得晚了一些,早茶我已经喝过了,你先回去吧。”

    苏云浅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胳膊。

    每日晨昏定省的时间定在了辰时二刻,她今日明明提前来了,又怎会晚到?

    只怕是这荣昌长公主有意找她的麻烦。

    苏元浅低垂着眼帘,掩盖了思绪,又行了一礼,“母亲教训的是,儿媳明日定早些来。”

    朱玉似乎懒得再同她搭话,自顾自地拿起桌边的茶盏,掀开茶盖抿了一口。

    苏云浅也不想留在此处自讨没趣,说了几句寒暄的话,退出了兰芳榭。

    待她离去,翡翠屏风后走出一中年男子,正是永安侯裴臻。

    “夫人,既然这婚事已成定局,你又为何要刻意刁难舟儿媳妇。”

    朱玉气得将茶盏狠狠砸在了桌面上,“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咱们侯府嫡出的长子竟娶回来一个庶女!这门婚事还不如你同那狐狸精所生的庶子,你是想让整个京都看我们的笑话吗?”

    裴臻见朱玉动了怒,连忙上前安慰,“夫人切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朱玉一把扯开他搭在肩上的手,怒道:“说到底,这事还得怨你,若不是你告状到皇兄那儿,又怎会讨来这样一桩婚事!”

    裴臻无奈叹气一声,“这婚事是先皇定下的,那苏家闹出逃婚一事,若要退婚,需得经过圣上的应允。原本以为那苏家想用一个庶女搪塞此事,圣上会为咱们主持公道,可谁晓得圣上竟有那般说辞。”

    “你也知晓,那年才艺大会,这苏家五娘子替嫡姐参选,在大会上拔得了头筹,得了圣上赏识。圣上便说,这亲事定的是苏家,却并未指明是苏家的哪一位姑娘,他就瞧着那五娘子才貌出众,和咱们舟儿很是相配。”

    “哎”裴臻又叹气一声,“圣上都如此说了,我还能如何推脱?”

    若是他在圣上面前搬出“嫡庶”的那套说辞,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谁人都知,当今圣上并非先皇后亲生,而是一个嫔妃所出,从小养在了先皇后身边。

    先皇最开始所立的储君也并非是他,这夺嫡之路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同为庶出的皇子,最忌讳的便是“庶”这个字。

    朱玉闻言,方才平复了情绪,轻轻抚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我猜皇兄定是记恨当年我向着二哥,并非向着他,对我心生怨恨,才故意为之”

    “夫人!”

    话还没说完,却被裴臻打断,他警惕地看向了四周,“此话万万不可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时近傍晚,落日余晖。

    一辆马车平稳地行驶在石板路上。

    “公子,我见你今日的气色比往常要好许多,看来是新婚燕尔,喜气养人啊。”

    俞庆手持缰绳,一边御马一边扭头看向了马车内。

    须臾,裴宴舟面无表情地撩开了车帘,冷冷道:“闭嘴!”

    俞庆再也不敢多言,识趣地闭了嘴。

    裴宴舟将车帘合上,重新端坐于坐垫之上,回想起刚刚俞庆所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三年前,他患上了不寝之症,每到夜晚很难安稳入睡,寻遍天下名医也无药可治。

    可昨晚,他竟然一夜好眠。

    房间内残留的阵阵药香,让他很快进入了梦境。

    那药香,是她留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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