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不羁少年梦与醒 > 第25章 重逢
    我身披蓝外衣,沿湖畔彳亍。

    我从口袋掏出一支烟,深吸几口。我感到一种无法名状的迷惘。

    突然,我看见一个幽灵显现在柳树底下,微风滑过,长而散乱的黑发微微飘起。

    “透明的泪滴,飘零在风里。濒临崩溃的我,几乎要窒息。呼吸着,悲凉的空气,我已经被世界遗弃……”

    她恍惚地哼着歌,不时拾起身边的石子砸向湖心。

    “有没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有一种情义,埋没在心底。我的青春就像一个谜,爱是青春的谜底。”

    她蔫蔫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发出一声声叹息。

    “啊!”我惊愕道:“林!曼芸!”

    她木讷地看着我,额头上有个火罐印,她面如死灰……

    “曼芸!我是我!”

    她木讷地看着我,面无表情,有些麻木。

    “我是我!芸芸!”

    她看看如镜的湖面,又看看我,没有说话。她像丢了魂一样。

    我拉着她冰冷的手,她没有挣脱,也没有跟从,她依然木讷地看着湖面,看着我……

    “发生什么啦?”我难过地看看曼芸。

    曼芸没有反应,她表情呆滞。

    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站在湖边,呼吸着烟。

    月光如酒洒落湖面。

    曼芸难过地看着湖面的涟漪,关于不幸命运的种种况味依然翻滚在她脑海,惨淡的现实恍如晴天霹雳一样让她心痛不已。

    “很多年前,我仙女一样快活。可现在,只有惆怅伴我。举杯痛饮,借酒消愁,颠沛流离的我,又犯了错。闯祸,堕落,思索,我似乎永远失去了洒脱。我带着破碎的心,在黑夜狂奔,在暴雨寒风中踉跄哆嗦,在云里雾里写满青春的困惑。我想快快苏醒,清醒,惊醒……”

    眼泪从她脸庞滑落,像是露珠。

    “不安,不安,不安!不满,不满,不满!谁甘心就这样平庸平淡平凡?谁情愿就这样心烦意乱?”她发出灵魂之声。

    “每个人都会经历很多事,别钻牛角尖,越钻越疯……”我安慰她说。

    她面无血色,道:“我……我的猫每天凌晨都仿佛在确认我是否活着……你不懂,你经历的和我不一样,自然不懂。”

    “啊!”

    “我想起我的少女时光,那时一无所有,却有旖旎缱绻的梦……而今心碎得比碎纸机的纸屑还碎。二十年来的理想灯塔已然坍塌。我差点跳进去,今天。”她说。

    “跳湖喂鱼吗?曼芸。你知道的,你这样天堂的门不会为你打开,地狱的使者或许会欢迎你。”

    “这几天是我人生最煎熬的一段日子,我幻想自己抛尸荒野……”

    “你总是充满奇思妙想,但这一切都只是幻想。别再让自己陷入虚幻之中了。那些焦虑和恐惧只是过眼云烟。人生就是一个痛苦接着另一个痛苦,但你总得突围出去。”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简直那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我一夜长大!一下把我锻炼成女人。半夜十二点,我走在医院太平间,阴森森的。我问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曼芸脸色煞白,噙着泪滴。

    “啊!”

    “我爸被带走调查的前几天,我还跟我大吵了一架。我多想能有机会向我道歉,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现在我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她声音发抖。

    我紧紧握住曼芸的双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她的心哇凉哇凉的。

    “我越想这些事,越想哭……”眼泪从她脸庞滑落,像是露珠。

    我蓦地感叹世事无常。

    “福无十全,瓜无滚圆,甘蔗没有两头甜,心情真是得靠自己调了,可得想开了。”我说。

    “我的甘蔗也成酸蔗了。”她说,“再甜的甘蔗不如糖。”

    幸与不幸恰如硬币的两面,命运随意一抛,币落,曲终。

    当不幸的命运的巨轮翻滚着巨浪向我们驶来,我隐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惆怅。

    浓雾渐渐褪去,我和她漫步在湖边,看着涌动的湖水,想从无止境的悲伤中解脱出来。

    可惜不能。

    曼芸回想起2008年9月,消瘦的老爸背着重重的行李送她上学,大喘着粗气。

    “爸,别送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曼芸用纸巾给她爸擦了擦额头的汗。

    林祥叼着短截的烟,咳嗽了几声,我伸出粗糙的手,拍拍孟芸芸的手腕。

    到了分别的时刻,她依依不舍却又走了几十米。

    她猛地转身,看见她爸还站在原地,使劲向她挥手。

    她爸亮了亮嗓子,喊道:“闺女,遇事别怕啊!”

    我用大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表情喜悦而苦涩。

    “是否这次我已真的离开你,是否泪水已干不再流,是否应验了我曾说的那句话,情到深处人孤独。”曼芸一边回忆,一边哼歌,她捂住自己的双眼,陷入无止境的悲怆。

    曼芸给我讲起她的故事。她说她刚生下来的时候并不哭,于是被她爸倒提着,又是摇晃,又是烟熏,整整过了四十分钟,愣是不哭。

    后来她爸过来照着她的屁股打了两巴掌,曼芸才哭起来。

    曼芸常和她妈开玩笑说:“别人哭着出生,是这辈子要吃世上清苦;而我不哭,便是为了来世上享福。你们还非得把我弄哭了来受罪,讨厌!”

    她说她爸虽然人瘦,但功夫了得,十几个人根本近不了我身,一跺脚便能飞檐走壁,十八般兵器就藏在旧院地下。

    估计是曼芸太爱她爸,所以才夸得这么传奇。

    “你爸留下什么兵书没有?《林子兵法》什么的。”

    曼芸的表情有些惋惜,说:“好像没有哦,要有那些秘籍,我没准会成为一代女侠。”

    “草莓女侠吗?”

    “小时我最爱听我妈讲我爸的故事了,她说我爸有一颗菩萨心肠。当时有个混混,追着一个小孩猛打,全村只有我爸看不下去,就站出来呵斥。也是我爸为人仗义,在村人中间有些威望,再加上会点武术,那混混便不敢再造次了。当年那个小孩现在也长大了,每年过年关的时候,常来我家……我爸从小便自力更生,靠着自己的努力盖房、娶妻,后来又生了我。当时村里重男轻女,风气不好,可我爸很疼我,很宠我,我是独生女。在我们家族的血液里,少了一份做作,多了一份倔强,灵魂的倔强。”

    曼芸说她抑郁的那段日子,整日与树对话,有时看着一株香椿树,发呆。她说闺密香椿芽给她发的信息都不回,几乎天天失眠。

    我和曼芸又来到云村她旧院。

    曼芸把将近五百克草莓,倒进锅中。

    不知她在放什么大招?

    这时她又将白糖倒了进去,随即又加入开水。

    她用铲子慢慢地搅动草莓,不知何时,汤汁终于变为红色,红得如此艳丽。

    “你在做什么?”

    “炒草莓。”曼芸道。

    “咱的草莓园不继续搞吗?”

    “一提这,我就伤感了。我猜是咱走错了方向,错把土坷垃当成了金疙瘩。”

    “君子创业,十年不晚。”

    “草莓园还值得再下下功夫吗?我需要听一听清醒者的声音。需要有人给我头上浇一盆冷水,告诉我是在痴心妄想,异想天开。”

    “趁年轻,再躁动一次。你得崛起啊。”

    “现在我已经陷进了泥潭了,不知怎么办了。”

    “别把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咱现在就只有一个蛋,还得想办法多弄几个蛋。”

    “摸着石头过河哇。走一步看一步,走一步算一步,现在只能这样。”

    “关键是咱现在没有石头。下河摸了半天,连石头都摸不到,怎么过河啊。

    看来我们的‘草莓’大计,还需要沉淀沉淀了。”

    “打开思路,杀出一条血路。”

    “我还想再冲一把,哪怕是飞蛾扑火,也无怨无悔。假如这次成了炮灰,我就老老实实做我的小草莓园。”

    我和曼芸漫步在路上,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我们通过一潭浊水,窥探世间的一切。仿佛看见不羁生活正高唱着海豚音浮出水面。

    透过时光的罅隙,我们仿佛回到相遇的那个草莓园。

    我紧握着曼芸的手,似乎想一起飞离,飞离这个荒诞的世界,去一个纯真的不吃人的世界。

    在猪头街,我和曼芸跳起梦之舞。

    我搂着她舞着跳着旋转。

    我们步于青草上,仿佛步于喜乐之地。

    我冥冥中听见内心的声音——“不是该结束,是该开始了。”

    “我该醒了吗?不,我还不想,梦还都没开花,我怎么能醒来?”她说。

    “你为什么休学啊?”

    “我不能在那待,我抑郁症是好了,可是不高兴。我想继承我爸妈的衣钵,并且扩建草莓园。人生何处不相逢,人生何处不寂寥。我想创业了,我不想在大学里待。我有我自己的世界,羡慕他们个鸟。我是快意恩仇的女一号,不可能去他们的世界跑龙套。”

    “你的路还长着呢……”

    我不知道是因为太开心,还是太难过,总觉得她应该斩获,斩获那些真正的喜乐。

    我不知何时才能挣脱桎梏,摆脱锁链,迎接一场蜕变。

    这里又起雾了,雾霭在天空之城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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