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嫣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杞县，因为怕自己忍不住对这个狗县令说什么难听的话，所以面都没露，一直待在马车里。
他们缓慢的向目的地进发，也遇到了第二波，第三波的流民。
梁嫣已经从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最后变得尽量无视，因为她知道，老天爷不下雨就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这么一日日的走着，梁嫣的心态也发生了改变。
从前她并不迷信，但现在她却希望周知说的都是真的，也无比虔诚的希望自己能求到雨。
车队越走越北，遇到的流民也越来越多。
她从来不知道人可以瘦成那个样子，好像没有一点肉，薄薄的一层皮包着枯骨，摇摇晃晃的样子就像美剧里的行尸走肉。
林漾为了他们的安全，每次遇到流民的时候都让士兵把刀拔出来，威慑着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群。
梁嫣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硬下心肠来，却在发生了一件事情之后，再也无法旁观。
在离目的地还有半天的路程时，他们又一次扎营在了野外。
因为之前有过落单的人被偷袭的情况，所以每次离开大部队，都至少要十个人一组，保证大家的安全。
梁嫣正百无聊赖的在图书馆里搜寻粮食增产的方法，就被远处吵闹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她的马车被密密麻麻的士兵围在中间，并不知道远处发生了什么，听到林漾的汇报，她才知道，原来是月见带回来一个孩子。
梁嫣听闻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月见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他们这一路上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可怜的孩子，但这种事情是不能开头的，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把孩子丢给他们，只为了一个活命的机会。
她不是不愿意，也不是真的硬心肠，只是她没有那么多的粮食，也帮不了这么多人，所以只能尽量无视。
“过去看看。”
林漾打了几个手势，护在梁嫣的身边，向吵闹的地方走去。
没走几步路，梁嫣就看到了对峙的两方。
一边是衣衫褴褛的流民，一边是以月见为首的将军府众人。
“怎么回事？”
月见还是聪明的，她知道这件事情做的不对，但就算不对她也还是要做，毕竟对面的都是畜生，而她还是个人。
经过刚刚的一番对峙，她已经从激动的情绪里恢复过来，事情已经做了就没有再反悔的余地，只能尽量减少后续的恶果。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脏兮兮的地上，满脸悲痛，忍不住哭泣。
“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罚我吧，我什么都认，但我求求您，让我把这个孩子留下吧，他还这么小，还没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不能死啊。”
“你用什么身份留下这个孩子？她的父母亲人呢？”
“畜生！他们就是一群畜生！他们打死了这个孩子的父母，还要把这个孩子煮来吃了，根本就不配做人！就该遭天打雷劈！”
“月见！”
如果说一开始的话里有装的成分，那最后的话就是月见的真心实意，天知道那是一幅什么样子的画面，简直令人作呕。
梁嫣的一声厉喝让她收起那些更加谩骂的话，老老实实的抱着怀里的孩子，跪在原地。
“林校尉，调查一下，要真是杀人分食，就地格杀！月见，跟我走。”
梁嫣全程都没有任何表情，冷冷的看着这场闹剧，直到回到他们的包围圈，才放松下来，快步向马车走去。
“周知，周知，快来看看这个孩子。”
这反差，让一旁的士兵都看傻了眼。
原来那一幕都是主仆俩演的一场大戏，在刚刚那个气氛里，竟是把他们都骗过去了。
周知没有跟去看热闹，听到叫喊，连忙跑了过来，接过了月见手里的孩子。
孩子看起来很瘦小，在梁嫣看来应该还没有一周。
头很大，四肢小小的，看起来很疲累，都没有力气睁开眼睛，要不是肤色不同，看起来就像是非洲难民营的小孩。
周知望闻问切简单看了一下，吩咐一旁的士兵去拿些小米粥。
“没什么大事，就是饿的，养养就好了。”
“恩，先养着吧。”
梁嫣看小孩没什么大事，才转过头来问月见。
“到底怎么回事？”
“哎，都怪我晚一步。”
月见又想起当初看到的画面，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哽咽的说道。
“这附近的流民不是一伙人，而是两拨人，人数多的是普通流民，人数少的那一批，成员就有些复杂，有地痞流氓，还有山匪土匪，一路坠在大批流民的后面，一开始是抢粮食，后面没有粮食了就抢小孩，吃人，简直是畜生，都该死。”
“灾情已经这么严重了？”
“我看这批流民老弱妇孺比较多，所以去打探了一番，咱们要去的灵山还不是干旱最严重的地方。最严重的是再北边的冀州，据说已经十室九空了，他们这批人里走的最远的就是从冀州过来的。”
梁嫣曾经研究过中国地图，但因为这个时候的舆图是军事机密，所以有些对不上号，但大概的地方还是能够明白，冀州说的应该是河北那块的平原。
“我知道了，这孩子收下就收下吧，我们明天尽快出发，争取早点到达目的地。”
“是，小姐。”
月见应下，又跑去看了看孩子。
梁嫣看着周围寸草不生的黄土，突然想到了近现代的河南大饥荒，想到了虽然是拍的电影，但依然让人感到震撼的画面。
就像她现在看到的这样，黄沙漫漫，入眼所及连颗小草都被人吃了。
看着那些大头娃娃，看着那些皮包骨的村民，她只有满满的无力感，好好一个21世纪的大好青年甚至把希望寄托在玄学上，让她自己都感觉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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