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国人循着声音抬起头来,一瞧见他们,惊喜万分,几个荷兰人去屋子里搬来了梯子,苏无问、顾风年和约翰一一下了屋顶。
中国人对他们三个说:“快跟我们走。”
苏无问点点头,他们朝着与海盗相反的另一个方向退走了。
海岸边停着一艘大船,岸上还捆绑着几个看守这片海域的海盗。
苏无问、顾风年和约翰上了船,其他人也依次跟了上来。
大船驶离了岸边,离海盗岛越来越远了。
苏无问问那中国人:“方才在岛上与那些海盗争斗的荷兰人怎么办?他们可登了船?”
中国人告诉他:“海岛的那一头另有一艘船只,到时候那些荷兰人佯装败退,退到船上,就装作是被他们给打跑了,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必恋战。”
苏无问点了点头。
“对了,相处多日,我还不知道您该怎么称呼?”
那中国人道:“我姓陈,我叫陈广亮。”
苏无问向他做了一揖:“陈兄,以后要请陈兄关照了。”苏无问说到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陈广亮点了点头:“苏小姐放心。”
船只朝着海上驶去,有个荷兰人来到了甲板上,走近了苏无问的身侧,对她躬身作揖。
“苏小姐,有人想请您过去一趟——”
苏无问心里咯噔了一下。
有人?这个人会是谁?难道王济德亲自来了?
“请带路。”
苏无问跟着他进了茶房。
王济德正坐在里面慢悠悠地倒着茶:“苏小姐,请坐。”
王济德抬头发现顾风年也在一旁:“顾主管也请坐。原谅我怠慢了。”
顾风年道:“王老板说哪里话,是我不请自来,还请王老板见谅。”
苏无问与顾风年在王济德的对面坐了下来。
苏无问道:“这次多谢王老板出手搭救之恩了,若是没有您,我恐怕可就得葬身在这岛上。”
“这有什么,东印度公司与苏家多年的交情了,苏小姐有难,东印度公司自然要来搭救,苏小姐不必见外。两位请喝茶,这是荔枝红茶,红茶里面掺了一些荔枝干,喝起来格外香甜。两位尝尝。”
苏无问举起来喝了一口:“当真是好味道。”
“苏小姐,那我们就来谈谈正事。”
“王老板请说。”
“苏小姐信里说,只要东印度公司把苏小姐从岛上救走,苏小姐愿意奉上郎窑红釉。苏小姐可还记得吧?”
说到这最后几个字,王济德斜眼睨了她一眼。
四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大波人马,个个手里都拿着枪。
苏无问笑了笑:“当然记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能忘了?王老板放心,我苏无问说到做到。这样吧,你让人取来纸笔,我当场与你写下字据。”
“好,苏小姐当真是爽快人。”
王济德用荷兰话对边上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退了下去,没一会功夫,端上来了纸笔墨砚,王济德笑意盈盈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似乎在说:请吧。
苏无问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举起了笔,刷刷点点,又签了字。
苏无问把茶杯举起来,半悬空移到了桌子外头,突然一松手,茶杯啪地一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王济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苏无问笑了,似乎心里很愉快。她捡起一块碎瓷,手指在上面一划,划出了一道血痕,带着血往字据上一摁,留下了一个血指印。
“王老板这回总该相信了吧?”
王济德举起字据一瞧,上面写着:“苏无问将郎窑红釉瓷器售予东印度公司,无论东印度公司要何等数量、何种款式,苏家必当全力以赴。”
王济德笑了。
“苏小姐真是个爽快人。”他一边说一边把这张字据收进了怀里,“苏小姐,这字据要是让当今皇上瞧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不过放心,苏小姐既然是跟我东印度公司在做生意,东印度公司自然不能让苏小姐掉脑袋。苏小姐,您说是吧?”
苏无问自然听得懂他这话里的意思。
王济德是在说,要是苏无问背信弃义,不跟他合作,他就要想办法把这张字据呈现到皇上面前去,让皇上下令杀了她。
把官窑里的上等瓷器卖给西洋人,这在大清可是明令禁止的事情,违背了这条律法是要掉脑袋的。
“王老板说的是,东印度公司要跟我做生意,又怎么舍得让我受伤,更何况我今日这条命本就是东印度公司给的。”
“苏小姐有这份心意就好了,苏小姐在岛上受惊了,那我便不打扰苏小姐休息了。”
“王济德站起了身来。”
苏无问对他点了点头。
王济德离开了茶室,拿着枪的荷兰人也都走光了。
沉默了半晌,苏无问压低了声音问顾风年:“他怎么不问问我们,为什么会被黑胡子给抓走?他要是问,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对了,顾主管,约翰在哪,你可瞧见他了?”
“未曾瞧见。”
“走,我们去找他。”
“好。”
两人找到了约翰,约翰正在房间里大吃特吃,顾风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约翰转过身来:“顾主管苏小姐。”他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口齿不清。
苏无问道:“刚才东印度公司的人可找你了?”
约翰点点头:“找了。”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问我为什么会坐船出海,为什么会被海盗抓走。”
“那你怎么说?”
约翰神秘一笑:“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实话,我跟他们说,我跟您二位是坐了游船出来游山玩水的,谁想船到了途中被海盗给截住了,其他人都被海盗给杀了,要不是我说您两位能做瓷器,海盗就要把您两位也给杀了。”
苏无问笑逐颜开:“你还挺聪明的。”
约翰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那可不是。”
苏无问笑到一半,忽然又不笑了,心里头升起一个念头,‘要是方才王济德也问问她为什么要坐船出行,然后把得到的答案再去跟约翰对一对口供,岂不就戳穿了?’
‘还好王济德只叫人去试探了约翰,大概是下意识认定苏无问不会说实话。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她和约翰口供不一致,被戳穿了也没什么关系,约翰的口供听起来也很离谱,恐怕王济德也不会相信。戳穿与不戳穿的区别只在于尴尬和不尴尬……’
想到这儿,苏无问又笑了起来。
“苏小姐,您怎么了——”耳旁边有个声音在问她。
苏无问回过神来:“怎么了?约翰。”
“没事儿,看您笑得有点奇怪,一会儿笑一会儿不笑,究竟是要笑还是不要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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