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江慎微眯了眯眼,本来还在看菜单给陆清婉点菜,听到这话抬起头戚戚然地注视着她,然后叹出一口长气。

    “你非要给你大哥找不痛快干嘛呢?”

    “我不是给他找不痛快,我也不想我大哥难过。”陆清婉忽然变得有些认真地回答,“我只是很迫切地想要弄清楚某些事情。”

    “还有你弄不清楚的事情呢。”江慎半是揶揄半是诚恳地说。

    没有再回答了,陆清婉的眼神飘向窗外,头顶朦胧的灯光就这么照着,照亮她的眉眼。

    窗外江景从这么角度看过去被打上了一层霓虹光影,广阔浩瀚的江面上幽蓝的水纹像是渡上了一层流光溢彩的轻纱,在天幕的映照下平静无澜地存在着,今夜无风无雨,一切都像是静止的一幅画——

    谁也不清楚那下面蕴藏着多少的暗流涌动。

    因为端午节和高考安排考场考试的原因,学校要一连放好几天的长假。

    李简安和贺风两个人兴奋地像是米缸里的老鼠,临近放假的那一整天都保持着亢奋的状态,甚至睡觉这种长久坚持的运动都双双放弃了,不是在玩手机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秉持着对放长假的极大热情,不算太难熬地度过了一整天。

    陆早早手机放着歌,她一边哼唱一边往坡道上走,今天下午放学很早,所以还和李简安一起去玩了会儿,没让司机来接,走到门口的发现一群人围聚在哪里,很沉默又很熟练地在干着活。

    是沈熹言,可能是端午节的假期也可能是放暑假了,毕竟她们学校放假似乎一向很早。

    脚步越来越靠近,音乐的声音不算太大,能从手机里平稳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沈熹言本来要去拿挂在司机手臂上的包,此刻手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忽地看向陆早早。

    也不完全是,准确一点来说是盯着她手里攥紧的手机。

    陆早早也十分敏锐地察觉到这点,很快反应过来,把手机音乐关了。

    其实是一首十分和缓宁静的纯音乐,像是夏日的露珠从一瓣鲜红的莲叶上平缓滑过,然而在沈熹言听来似乎十分刺耳,因为她的眉间出现了小小的褶皱,看起来有些困惑,又有些痛苦——看起来像是某种应激障碍。

    陆早早没想要多看对方几眼,准备像往常一样朝属于自己的住处走去。

    沈熹言的行李箱也已经弄好,被身后的佣人推着往前走,但是沈熹言似乎还处在放空状态,走的时候没注意,脚步不稳差点要倒地摔上一跤。

    看起来似乎十分慌乱紧张,陆早早下意识疾走几步想要去扶住她。

    结果沈熹言立马快速地往后退了几步,像是一种自然的膝跳反应,唯恐避之不及。

    她看都没看陆早早一眼,仿佛呼吸都加重了,“不要靠我这么近!”

    好的。陆早早识相地往后连退数十步,沈熹言的语气太急切,不知道的以为陆早早身上自带毒气,离近了就会使人受伤。

    从小活在察言观色中,陆早早在某一方面格外敏感,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沈熹言对她的那种感觉——

    并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很单纯的嫌弃,而是厌恶、害怕、惊惧,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和另外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情绪。

    而且或许是这种太过复杂的情绪长久积聚在沈熹言身上,有时候她连藏都无法藏好,对着陆早早,十分慌乱且直白地暴露出来。

    尽管能看透沈熹言的这种心思,陆早早还是不懂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令她产生这么复杂情绪的的地方,实在是让人大惑不解,但这种情绪的积累也不是天短暂累积起来的,而是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重复叠加。

    所以陆早早倒也没太大所谓,只是今天恰好撞上把这种矛盾完全显现出来了而已,她盯着沈熹言的脸十分冷静的看了两三秒,然后转了过去。

    在这个过程里,沈熹言的头一直是低垂着的,露出一截白皙纤细到近乎脆弱的脖颈。

    再度抬起头望向前方的时候,看见沈怀瑾的身影。

    沈怀瑾前两天已经回家,正式放了暑假,回家没待一个小时只是简单吃了个午饭就走了,今天下午回来大概也只是因为得知了沈熹言要回家的消息,此刻双手插兜,姿态散漫慵懒地朝这里一步步地走过来,眉骨高挺,气势逼人。

    完全无视陆早早,径直接过沈熹言手里的包,拉着她要往前走的时候沈怀瑾似乎才觉察出一点点的不对劲,沈熹言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是过度紧张才会有的反应,头垂直,仔细看,手似乎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少年英俊的面庞瞬间僵了僵,死死牵住沈熹言的手,眼中明明暗暗,锐利的眼注视着陆早早,像把开了刃的刀子似的停在陆早早身上。

    陆早早在这一刻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才导致这沈怀瑾用这种愠怒的神色看着她。

    但很可惜的是,陆早早虽然某些记忆混乱得和之前有些出入,但前几分钟之前的事情倒是想忘也忘不了,其心上天可昭,她真是是啥也没干很是无辜啊,顶多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扶一把沈熹言而已。

    皱着眉挠了挠头,颇有些无语凝噎地回望着沈怀瑾,顺便扫了一眼在他身后的沈熹言。

    然后摇了摇头,问心无愧地走了。

    一直握着沈熹言的手直到进入她的房间,缓和了好一阵,沈怀瑾才感觉到对方慢慢回过神来,终于把头抬起来,有些怅然失措地望着他。

    双手搭在沈熹言的肩膀上轻拍了几下,压住声音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我最近又总是做那个噩梦。”沈熹言的肩颈缩了缩,显得有些焦灼,“而且我又听见那首歌了,就在刚刚,好像梦还没醒,一睁眼又是现实。”

    “梦里那首曲子也一直响个没完,跟个鬼影一样缠在我身上,怎么样都摆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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