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站在端午昨日休息躺过的树下,手里抱着梨花白,认真地观察有什么残留的痕迹。

    但昨日端午嚷出来剑丢了之后,众人都聚拢来,却没人有什么保护现场的意识,现在这里脚印乱糟糟一片,肉眼已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算开了灵视,也没有妖气或灵气痕迹。

    所以就算是妖或修士所为,在偷剑的过程中也没有用到法术。

    这就到了梨花白出场的时候,明霜欣慰地放它出马,不枉她抱着这十多斤重的肥猫翻山越岭,果然派上了用场。

    梨花白傲娇地走上前,按着明霜的指示,先是闻了闻端午,又闻了闻树根周围一圈,随后两只猫儿眼睁圆,就往一个方向跑去。

    跑了两步,似乎是觉得地上落的松针扎到了小肉垫,又重新回来跳回明霜怀里,毛茸茸的大头一昂,指出方向,示意她去追。

    行吧。

    明霜便按着梨花白的指引追去,凌恪和端午紧随其后,三人一路远离人行的小道,崎岖跋涉,渐渐往深山处去。

    梨花白喵呜喵呜叫了几声。

    明霜便知它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这里了,有些妖气在。”

    凌恪闻言站到她身前,按剑警戒。

    明霜不慌不忙在周围打量一圈,随后快步走向一株松树后,弯腰伸手捡起一物:\"端午,这是不是你的剑?\"

    端午一见大喜:“正是!太好了——”

    他三步两步上前,将剑接过来细细检查。

    凌恪皱眉:“贼人盗剑,为何轻易遗弃在此处?”

    明霜沉吟:“也许用意不在剑上?”

    端午“啧”一声:“倒霉,师兄给我的参片不见了。”

    两人也凑过去一看,果然那个系在剑鞘上的小袋子没了,当下对视一眼。

    明霜便道:“看来,盗剑是假,盗参才是真。”

    凌恪点头,从怀中取出宋七宁单留给他的一片参,托在掌中,朗声道:“参片在此,阁下何妨现身来取?”

    差不多一柱香的工夫过去,四下仍是一片寂静,端午小声道:“没人,咱们先回去吧?”

    明霜便点头:“可能盗参的人这会儿不在,凌恪,走吧。”

    她一边说一边给凌恪使眼色,要他加意提防,几人便作势要下山去。

    走出不过十余步,果然一道旋风刮起,风中夹杂着树枝枯叶,劈头盖脸地向着几人卷来。

    端午惊叫:“妖怪来了!”

    凌恪却并不慌乱,一手将袖子挡在脸前,另一手捏紧了参片,眯眼打量周围动静。

    “小心!”他向着明霜喊道,一道影子正乘着风势扑向她。

    明霜已开了眼窍,怎会看不清妖气袭来,她眼疾手快展臂一捉——只听“啊”的一声小儿尖叫,风势止了。

    端午和凌恪抬眼望去,就见明霜手里拎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

    那小娃头顶扎着个冲天鬏,此时正被她抓在手里。小娃身上穿着红肚兜,白白胖胖的胳膊和腿像藕段一样,正在不停踢蹬,眉心还点着一颗朱砂,漂亮得像年画上的娃娃。

    凌恪愕然:“谁家的孩子?”

    明霜笑道:“是个人参娃娃。”

    人参娃娃大哭:“别吃我,别吃我!”

    明霜故意吓唬小孩:“丢了一片参,捉来一只参娃娃,这买卖划算得很,把它扔到锅里煮个三天三夜,喝了包管魏师父立刻恢复得龙精虎猛。”

    凌恪迟疑:“真的?可是……”

    人参娃娃哭得更惨了:“呜呜呜呜救命!坏人!你们把,阿公切成片片,参参只想拿走阿公身体,好好安葬阿公,坏人还要吃了我……”

    端午震惊:“什么?师兄切的那只参是——”

    连凌恪也动了恻隐之心:“这参如此可怜,师父的伤慢慢恢复也罢。”

    明霜及时打破幻想:“别听这小东西瞎说,那只参年头虽久,却并未生出灵智来,只是这人参精最喜爱的补品罢了。”

    人参娃娃被拆穿,脸不红气不喘:“总之,总之,不能吃参参。”

    “那你把偷走的那片参交出来?”

    “……已经吃了。”

    端午当即垮了脸:“你明明是只人参,为什么还要吃人参啊?!”

    明霜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想要我们不吃你,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赔给我们啊?”

    “我,我可以每年,赔给你一支须须,给很多很多年,比现在吃掉我划算了……”人参娃娃睁大眼睛看着她,努力展示有诚意的表情。

    明霜沉吟:“这样么……”

    趁着她不注意,人参娃娃的冲天鬏突然从头顶上脱落下来,身子跳到地上,明霜手里拎着一根小辫子,看着小娃娃顶着一颗亮晶晶的光头往土里一钻就不见了。

    梨花白“嗖”的冲过来,兴奋地在人参娃娃消失的地方不停喵喵叫,用爪子飞快刨土。

    端午怅然若失地蹲下看梨花白刨土,看了半天觉得多半是挖不出来了:“好可惜啊,让它跑了,成了精的参娃娃,我也是第一回见呢……我还丢了一片参。”

    明霜笑了:“端午乖,看我给你变个戏法。”

    她拎起手里的那根小辫子,手中掐诀心中默默念咒,明霜见多识广,怎么会不知人参娃娃跑路的手段,在捉到它的第一时间,虽没有给它系上红绳,却下了一段红线咒。

    一段无形的红线从空气中显形出来,飞快颤动着往明霜的手心里缩去。

    人参娃娃从土里重新倒钻出来,蹦到了明霜手里,辫子也连上了他的脑壳,娃娃脸上先是迷茫,然后是震惊,最后变成了大哭,又是熟悉的调子:

    “呜呜呜不要吃我——”

    “不吃你也可以。”

    “嗯,嗯,”人参娃娃哭得一抽一抽,“给你须须,这回,不骗人……”

    “我也不要你的须须,只是要把你换个地方栽着,帮我干活。”

    “干活?”

    “对,帮我种地。”

    “唔,种地,可以,参参会种地!参参最会种人参了!”人参娃娃听说不用被吃也不用被掰须须,立刻开心起来。

    凌恪闷闷地插嘴:“我也能种地。”

    明霜一笑:“老天要你转行下厨,你莫要辜负上天的安排。”

    “好。”凌恪认真点头,“每天做给你。”

    这只叫参参的人参娃娃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可不可以让参参在山上种地,山上长的参好。”

    明霜弹了弹手心里的红线给人参娃娃看,以免他再白费力气逃跑:“我的地方长的参更好,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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