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七宁举棋不定,明霜趁势劝说:

    “玄女宫从上古以来,便以千秋丹之事掌握了凡间帝王命脉,但除了从凡人中选拔修仙良材之外,她们从未通过帝王干涉过凡间事。”

    “确实如此……越师妹是想说,此事她们未必会管?”

    “只要我等行事小心收敛,不与她们的目的冲突,便如之前所说,玄女宫又怎会关注几个开窍期小修士的把戏。”

    宋七宁如梦初醒般看着明霜:“可是,就算我答应了师妹,这小千秋丹之事又如何能左右妖族南侵之祸?”

    “神君和道宫既然不管,那自然只有凡人自己想办法。个人勇武在这般灾祸面前,微如蝼蚁,要想对抗妖族入侵,唯有人族上下一心,方能撼动天地。”

    “要调集众人之力便要知其所求,而凡人所求,无非长生与富贵……则小千秋丹,两样都占。”宋七宁恍然。

    明霜想说并非所有凡人都是如此,但终究只是微笑。

    宋七宁终于下定决心:“好,从此与师妹齐心合力、共成大事,若有违背,心魔缠身,永无宁日。”

    “哎,宋兄,如此言重。”

    “大事当慎重——越师妹,除了我本人,我家里在江南一带,虽算不得一流家世,也有些薄财人脉,可为师妹所用。”

    “那便劳烦宋兄了。”

    “师妹客气,我明日便修书往家中,让他们早做准备。”

    “如此甚好——梨花白,你听够了吧?还不出来?”

    便从门缝钻进一只大猫来,它走进屋里,先弓背伸个懒腰,然后才到明霜裙边挨挨蹭蹭。

    宋七宁笑道:“虽不是灵兽,倒极通人性。”

    明霜抚摸它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食指点它脑门:“怎么还学会偷听了?”

    梨花白委屈地拉长音“喵”了一声,见明霜不解其意,急得在屋子里蹦来蹦去,“喵”个不停,最后,干脆咬住明霜的裙角往外拉。

    明霜好脾气地让它叼着裙角跟着走,宋七宁也出门:“那在下先告辞了。”

    “天黑路远,不如暂住一晚?”

    “不了,道宫使者明天就到。”

    “那好,你去找凌恪,让他把赤云牵给你骑着,改天方便时再送回来。”

    宋七宁闻声点头:“恭敬不如从命。使者来之后,定要找师妹你们问话,到时又要来唠扰。”

    明霜被不耐烦的梨花白扯得又往前两步:“好说好说。”

    宋七宁走开了,明霜便不用它再拉扯,自己跟在梨花白的身后:

    “你这小东西,到底要带我到哪儿去?是羲辰神君又有事吗?”

    结果梨花白却将她带出了门,引往庄上一户人家,明霜见屋里黑洞洞的没半点声息,心里很是疑惑,忽然见屋外晾着忘了收的衣服,觉得眼熟,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钱二狗的娘上次来家穿着的那件花袄——这是钱家。

    明霜从墙头跳进去,轻盈落地,然后捅破窗纸往内看,里面空无一人——钱家人跑了!他们竟然敢!

    明霜感到诧异,上次钱二狗的娘出门,是请越天骄写了路引的,像这样私自走了,便是逃奴,还是皇庄的逃奴,若抓到,定然全家一起砍头,他们为什么要主动做这样掉脑袋的事?

    她没想到这家人被她吓破了胆,宁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跑,这事实在出乎明霜意料之外,要不是有梨花白机灵,好险就让他们这样逃了。

    她抱起大猫连连挠它下巴夸奖:“好猫儿,你可立了大功。”

    随后,明霜抱着梨花白回家,想将此事通知越天骄,却在院里先遇到了往外走的凌恪。

    “师弟,你做什么去?”

    凌恪见了她便放下心来:“去寻你。”

    明霜随即明白,他一定是听借鹿的宋七宁说自己被猫儿给带走了,所以出来寻找。

    她便示意凌恪:“且跟我来。”

    之前她与宋七宁谈话的时候,其实是察觉到自己的爹正来到门外听着,她心觉有些不妥,方才假意借梨花白叫破,至于宋七宁是没有发现,又或者是发现了故作不察,她就不得而知了。

    明霜本来疑惑,他一向不是这样的行事,怎么今日会来偷听,结果走到父母门前,正听得屋内夫妻谈话:

    越天骄的声音压低,但对于明霜的耳力来说,足以听得十分清晰:

    “……明霜她,便是这方面太过懵懂无心,我们做爹娘的,心里可得有数。”

    杜淑容的声音更低:“霜儿年纪也到了,该琢磨着说亲的事儿了。之前我就一直瞧着恪儿这孩子好,虽然说话少,但对明霜百依百顺的,人长得也俊,还会做菜……”

    明霜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心里想的是这事,还替她惦记上了凌恪。

    好尴尬。

    她看一眼凌恪,只见他脸上仍无表情,只是耳朵微泛着可疑的红。

    此时她爹接口:“我原先也是这么想,可是今日她又跟宋小兄弟——宋提点亲近得很,拉着他关门说话,若是正事,怎么不叫上我呢?”

    “原本也只觉得她是无心,但我那时走近一听,模模糊糊的听见宋提点又是跟明霜指天发誓的,又是说他自己家世,还说什么要往家里去信……由不得我不多想啊。”

    杜淑容似也吃了一惊:“话已经说到这儿了?那,那霜儿跟他,跟他……”

    更尴尬了。

    明霜听得头疼,爹娘哪里都好,就是总爱思虑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还是应该找时机,说个分明才好。

    但眼下这事尴尬中又透着丝有趣,她还有点想再听下去。

    越天骄已想得更深:“要是依我看,宋提点学识广博,风度也好,本来无可挑剔。可我看他家世,应当是名门望族,只惭愧我现在身无功名,若定下这门亲,怕明霜不适应大户人家的规矩多,受了委屈。”

    杜淑容附和:“是啊,俗话说‘在家千日好’,恪儿跟他师父都是云游,没有固定落脚的地方,若是能跟她这师弟一块儿,正好招婿上门,到时候霜儿仍在自己家,小两口和和美美在咱们跟前儿过日子,该有多好。”

    “是啊,不过这事,还是要看这些孩子自己的主意,也不知到头来明霜会喜欢哪个。”

    明霜听着他们琢磨得越来越离谱了,不由哭笑不得。

    见旁边凌恪耳上的红已经蔓延上脸,她赶紧敲门打断:

    “爹,娘,你们在屋吗?我有急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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