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很快回复了。

    ——我有事要忙,忙完再去见你。

    看到这条回复,傅骁霆心底生出一丝深深的寒意和不安。

    顾晚出事了。

    她绝对不会说愿意见他的话,她会烦他……

    傅骁霆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紧,猛踩油门,朝着培坳的方向一路疾驰。

    山上的雪比山下的雪大。

    车子停在了半山腰,开不了了。

    刚从车里出来时,彻骨的寒,现在走了很久的路,暖和不少。

    傅骁霆没开手机灯,天冷耗电太快,他怕手机没电,只能借着雪光前行。

    手机上的定位越来越近。

    可越是靠近,他的心跳越急促。

    终于快重合了,他停住脚步。

    雪地发着光,还在咯吱咯吱作响。

    他见到她了。

    那个女人埋着头,嘀嘀咕咕,摸黑靠着山路边缘,走得小心翼翼。

    再靠近一点,她也没发现他,他听清了她是在哼歌。

    她怕黑,常靠哼歌壮胆。

    傅骁霆不懂她为什么哼歌会壮胆,但她每次都这样,从前是,现在也是,没改变过的习惯。

    她离他越来越近,他心跳越来越快,脚却像是灌了铅,不敢主动靠近,怕是幻觉。

    咯吱声兀的停了。

    她没再往前走,吓得准备往后退。

    傅骁霆打开了手机灯,照着他们之间的路,干净洁白的一片雪地。

    “过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好似花了一身力气。

    她听出了他的声音,突然朝他跑了过来。

    傅骁霆抬了抬脚,也朝着她慢慢走。

    很短的一段路,却是难得一次,她主动奔向他,撞进他的怀里。

    她的外套湿了,头发结了冰,硬邦邦的。

    傅骁霆快速解开大衣的纽扣,紧紧的把她裹在身前。

    他很想骂她两句,可又说不出口,心很疼很疼

    自从那年,他把她从死人堆里带出来,就很怕她再离开他,恨不得把她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随身带着。

    所以那次她受了重伤住院三年,他在医院包了三年的病房,跟她做病友。

    他看着她,不允许其他男人靠近她,他不想有第二个周温瑾,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后来她回国,他又以利益为由,娶她做妻子。

    很卑劣的手段。

    他知道他不适合做她的丈夫。

    可他无法控制自己,只想把她囚禁在身边。

    傅骁霆越来越后悔,没有听顾承恩的话,更后悔,对她心软了,给了她自由。

    如今他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危险的境地。

    可说什么都迟了。

    刚才还在哼歌的女人,现在声音在发抖,往他怀里钻:“傅骁霆,我以为我会凉在这里。”

    也许只有在生死之际,她才会跟他不计前嫌。

    傅骁霆帮她清理身上和头顶的积雪,嗓音低沉而沙哑,甚至差些哽住:“不会。”

    他没说其他的,清理完积雪后,想推开她,但她黏在他身上。

    他突然冲动的想让她就一直这么抱着他,抱很久很久。

    但这个女人的脑子冻木了,他不能也跟着不理智。

    顾晚的手机在别人那里,那些人肯定在找她。

    他们帮她回复消息,为的是不让她身边的人知道她失踪了,想争取时间。

    傅骁霆俯首在顾晚耳边温声道:“晚晚,放开我,我们去车上,这里不安全。”

    这话没什么用,怀里的女人反而越抱越紧。

    他只能强制的拦腰抱起她,往停车的方向走。

    雪越下越大,等他们回到停车的地方时,傅骁霆拿车钥匙的手冻得通红,开车门的动作有些僵硬。

    顾晚没缠在他身上,后面很长一段路是她自己走的,但她牵着他的手放在她羽绒服的兜里,一路都没放开。

    她的兜虽然大,但并不暖和,冷冰冰的,他却一点也不想把手拿出来。

    傅骁霆上车开了空调,给秦帆打电话。

    救援队比他出发晚,山路上积雪了,只能步行上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帮顾晚脱掉积雪的外套和湿透的鞋袜,拿了后座的毛毯盖在她身上,然后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毛衣里暖着。

    他乐得做这些琐事。

    顾晚呆滞的看着他:“你把湿了的衣服脱掉吧。”

    傅骁霆很听话,脱了外套,扔在后座,继续帮她捂脚。

    顾晚的脚动了动,想抽出来,却又被他捉住了。

    “别乱动。”

    傅骁霆垂着黑眸,在回信息,还是那副淡然从容的样子。

    顾晚背靠着车门,拿着抽纸在擦头发。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看到他的时候,仿若看到了降临人间的神祇。

    她跑向他是本能。

    抱着他不放,并非她不清醒。

    而是她想这么做。

    也许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挂了,所以觉得贪恋一个可恶又可气的人也没什么。

    她现在知道了,她跟周婷说的那些话是违心的。

    她对傅骁霆并非没有感情了。

    长发上的水擦掉了一些,她没擦了,对傅骁霆道:“我的脚不冷了。”

    傅骁霆撩开了眼,看向她:“还是冰的。”

    一向矜贵优雅的男人现在看起来很狼狈。

    干净利落的短发上的冰正在融化,滴着水,落在他的毛衣上,水滴砸碎了,散成很多看不见的小水珠。

    他削薄的唇起了很多干皮,那双漂亮的眸子没以前凌厉,湿漉漉的,眼睛下面的泪痣让他多了几分破碎感,像凶猛优雅的猎豹变成了惹人怜爱,没攻击性的猫咪,这种蜕变感反差很大。

    顾晚又抽了几张纸,去推开他捉住她脚踝的手,他的手在发热。

    她轻声道:“不冻了就行,没必要再捂着。”

    她收回了脚,面对着傅骁霆跪坐在副驾驶座上,拿纸巾帮他擦头发。

    纸巾的质量不是很好,沾了很多碎屑在他的短发上。

    顾晚边擦边清理:“你的鞋子应该也湿了,不冻脚吗?”

    傅骁霆又默默地脱掉了自己的鞋袜。

    顾晚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一擦吧。”

    她说什么他做什么,像是幼师在指挥小朋友。

    此时他们之间好像变了一些。

    顾晚刚死里逃生,她什么也不想去想。

    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过去和未来,所以难得在傅骁霆面前心不累。

    她帮他擦了头发,准备退回去。

    傅骁霆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他们绑你了?”

    “嗯。”顾晚没隐瞒,也没多说。

    她在酒店被人给敲晕了,醒来就在山顶的一辆轿车上,车上两个人要埋了她。

    她金钱诱惑外加挑拨离间,那两人就吵起来了,她趁机钻进山里跑路的。

    还好山上下了场大雪,又到了晚上,他们的车子开不了,不然她根本跑不掉。

    傅骁霆突然沉沉的开口:“我和你一起查你爸爸的事,以后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跟我商量。”

    顾晚眨了眨眼,她脑袋里面还是空空的。

    她张了张嘴:“我们现在能不说那些事吗?”

    她抽回手,重新靠着车窗朝傅骁霆坐着,把脚伸向他:“我又冻脚了,你帮我捂一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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