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左文康等二十几人,都被带去了府军的千户所公署中。

    这是一片,坐西北朝东南的两进封闭院落。

    夯土包石台基建筑,由南往北,有逐级抬升的四级台基。

    前后两级台基各构成一进院落,中轴线甬道偏左,呈左窄右宽的空间格局。

    他们被带进了一进院的议事大厅里。

    大厅里现在堆满了干蒲草,看着都无从下脚。

    一个百夫长告知众人,明日会有近百人来学这个编草鞋的手艺。

    夏历七月的蒲草,韧性最好。

    大名府的百姓最喜用干蒲草编:蒲席、蒲鞋、蒲包之类的物件。

    南河府也不例外。

    他们今晚的任务,就是从成堆的干蒲草中,选取粗细均匀、韧性最好的茎段,并将这些干蒲草浸泡在水里。

    泡过水的干蒲草能最大程度的还原它原来具有的韧性,编织过程中会更便利且不易伤手。

    左驰瑕作为左文康的首席弟子,自然也被带了来。

    他的情绪时而高昂时而忐忑,不停的问:

    “师父,我我都能给别当师父了吗?”

    他的几个族叔也紧张得冒冷汗:

    “是啊,文康哥,到时候我们要教不好就给你丢脸了!”

    左文康摆手:

    “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人家那些会编蒲席、蒲鞋、蒲包的人,只需看一遍就会了!你们明日顶多就起个示范作用,一个上午就能完工了。”

    听他如此笃定,大伙儿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还有些小激动是怎么回事?

    就在左氏族人们点着油灯精心挑选干蒲草之际。

    两个头目带着其余的囚犯,住进了离关卡最近的一个驿站。

    出关卡之前,黄姓头目去给石头寨的人做了担保。

    把他们与石头寨人相遇之事讲了一遍。

    “陆山县的流民大多是茹河附近的,洪水冲走了他们的家园,淤泥埋了他们的良田。

    最开始,他们是想进县城买粮食。

    结果,整个县城的粮店和杂货铺子都关张了,甚至连常平仓都是空的”

    副千夫长不以为然:

    “这些与我们卫所不相干,我们不过是照章办事!没有路引,他们哪个关卡都别想通过。走哪儿都会被当成流民对待!

    你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听说你们那群罪妇里面有六个愿意伺候人?那就在驿站里给她们准备好房间接客吧!也算是提前犒军了!”

    黄姓头目脸上讪讪的,只能应下。

    他心里苦啊!

    禹洲府大车店那一场噩梦,仿佛还在昨天。

    身体上的伤了个七七八八,心里的伤是短时间好不了的。

    再让那几个有夫之妇去卖身,他发自内心的有几分忌惮

    关卡之外。

    石头寨的当家男人们正在开会。

    会议的气氛有些凝重。

    之前那个,在官差们面前很是低声下气的钟老汉坐在c位上。

    他只沉着一张脸,下午敢对兵卒们动手的汉子们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半晌,钟老汉开口道:“都说说吧,这个路引怎么弄?”

    汉子们扒着头发想了半天,才陆续发言:

    “大当家,咱们石头寨的身份文牒都是假的,真回陆山县也搞不来路引啊!”

    “那就不搞路引!我就不信花个天,咱还翻不过那个秃鹫山!”

    “不妥不妥,秃鹫山的岩石上好多青苔,夜里不爬还不知道要摔死几个!白天上山可不要太显眼了哟。”

    “要不,再等等那些流民?那个带头大哥不是当大哥上瘾了么?咱派人回去给他们说说南阳府府城的热闹!这个关卡应该不超过两百兵卒!”

    “那群流民能成什么气候?一个陆山县就让他们心满意足了!与其等他们来南阳府,还不如靠我们自己呢!”

    “是啊大当家,咱们就硬闯吧!他们都是软脚虾”

    钟老汉气得给想要硬闯的小子一个爆栗子:

    “收拾两百个软脚虾容易,南河府最少有上万只软脚虾的兵卒!

    当年要不是你爹他们暴脾气上来拉也拉不住,杀了几十个官差,咱们石头寨被整个幽云府通缉,能落得个举寨搬迁的命?

    十几年过去了,你们这帮小子都成人了!就剩我这把老骨头,估计回去也没多少人能认出来咯”

    性急的小子直跺脚:“那您说怎么办?硬闯不成,绕也绕不过!那帮大名府的官差们半点都指望不上!”

    钟老汉发出一阵怪笑:

    “呵呵呵,咱们赖上这群人为的是啥,你们忘记了?居然还敢指望那些官差们帮忙!

    既然南河府不待见陆山县的流民,那就让流民快些过来吧小飞,你跑一趟陆山县如何?

    见到那个带头大哥,就说嗯,就说有人看见陆山县的县令大人藏在南河府府城中!”

    “小飞领命,这就回一趟陆山县!”

    被称作小飞的汉子,其实已经年过三旬。

    他的轻身术练得不错,在石头寨里有“小飞腿”之称。

    两百多里路,一个晚上就能打个来回

    有过之前在大车店的经历。

    甘明兰等人现在对住驿站或大车店之类的地方,警惕性拉满。

    她们进屋就将所有的门窗关得紧紧的,还把店内可以挪动的桌椅柜子都顶在了门后。

    就这,甘明兰还不放心,她说:

    “我们排个夜班吧,现在这屋里住了八大六小,小家伙们不用管,我们一人守一个时辰就能熬到大天亮!”

    佘氏等人觉得这个主意好得很。

    有人守夜,睡觉的人才踏实。

    唯一睡不踏实的就是甘明兰。

    虽然知道邶国的官场烂到根儿了。

    今日在关卡的所见所闻,还是让甘明兰心惊不已。

    那些兵卒们看她的眼神,比登徒子还要肆无忌惮。

    尤其是那个副千夫长。

    这人的面相,看着就不是一个善类!

    他们的敛财手段简直粗暴到令人发指。

    真是什么钱都敢收!

    自诩守护一方安全!

    就他们那点子弱爆了的战斗力,几个山民都打不过!

    这样的国家机器,遇到民乱可还有招架之力?

    上了战场又该如何?

    还有,她们的目的地——边城。

    九关重镇的士兵,该和这些个种地的府军不同吧?

    肚子里的小老二最近胎动频繁了许多,也不像之前那般贪吸她的异能。

    前几日露宿在外,甘明兰终于一举突破了五级。

    五级木系异能可以将一年生的种子,一口气从催芽、生长、成熟再到枯萎。

    有了质的突破,今后就再不会饿肚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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