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斗心眼的皇子滚蛋后,蒋庆之站在院子里,良久突然笑道:“爹难当,皇子的爹更是难上加难。”
想到嘉靖帝一边虔诚修道,一边应付群臣,治理天下,还得关注几个儿子,蒋庆之就有些头皮发麻。
“这皇帝做着有什么意思呢?”
蒋庆之的话让富城哭笑不得,看看左右,还好,没人。
“公子,太子地位稳固,深得陛下看重。二位皇子的地位很是尴尬……迟早是要就藩的呀!”
蒋庆之不置可否,“担心我卷入夺嫡之争?”
富城点头,“是。老奴在宫中看多了站队失败的,不成即死。”
“两个半大孩子,陛下在一日,他们就翻不起浪。”
富城小看了嘉靖帝,历史上直至他驾崩之前,帝位都稳若泰山。
“公子,东宫来人了。”
仆役已经麻木了。
“今日这是皇子大聚会不成?”蒋庆之笑道。
一个内侍进来,笑吟吟的行礼,“太子殿下本想亲至,不过陛下那边遣人来问功课,殿下令奴来致歉……”
礼物很丰盛,蒋庆之甚至看到了一幅名家字画。
“太子殿下说,蒋公子若是无事,可去他那里坐坐。”
蒋庆之含糊以对。
历史上这位太子是病故了,由此引发了嘉靖帝对‘二龙不相见’的笃信,此后见儿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等内侍走后,蒋庆之见富城激动的拿起一幅字,就问:“谁写的?”
“太子殿下写的。”富城兴奋的道:“公子,是边塞诗。”
蒋庆之问道,“喜欢?”
富城一个哆嗦,“老奴不敢。公子,这是太子的隐喻……”
“我不喜什么隐喻,有话就说。”
嘉靖帝最喜欢隐喻,太子也跟着学,让蒋庆之觉得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是夸赞公子有才,若是有一日……太子殿下定然会重用公子。”
富城红光满面,“如此,蒋氏百年富贵便有了。公子再成亲生一堆娃……”
“老富,我怎么觉着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一个配种的呢?”
“是啊……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
这个时代对家族的看重,在后世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家族就是根,就是一切。
你功成名就了,回到家乡,见到长辈,哪怕是衣衫褴褛的长辈,依旧得下马恭谨问话。不但如此,你还得给出改善家族环境的方法,并提供资源。
后世人大概会觉得:这特么不就是拖累我的原生家族吗?
可在这个时代便是如此。
无论是谁,只要他发达了,反哺家族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否则千夫所指,名声能顶风臭十里。
反过来,家族中别人发达了,对你也有好处。
家族越大,人越多,只需有一两个出人头地的子弟,这个家族就算是爬起来了。
这便是抱团一起进退,荣辱与共的家族特性。
对于家族而言,内部就是一个独立王国,叶氏就是如此,若非蒋庆之穿越而来,原身一家子就会被团结一心的叶氏轻松灭了。
利益一致,行动一致,这是家族兴旺的根本。
卢氏便是如此。
“太子地位稳固啊!”
几个老人和卢伟在喝茶。
外面阳光明媚,卢伟微笑道:“可这个稳固,能稳多时?”
几个老人一怔,卢伟喝了一口茶水,“陛下身子强健,这是大明之福。”
一个老人呵呵一笑,“可不是,来,咱们以茶代酒,祝陛下龙体安康。”
“正该如此!”
皇帝活的越长,太子就越危险,历史上此等事屡见不鲜。
几个老人心满意足的走了。
卢伟起身走出去,负手问道:“珊儿在做什么?”
身边人去问,晚些禀告,“二娘子在作诗。”
卢伟眉间微微多了些纹路,“作诗能作出女婿来?让她无事出去转转,鸣玉坊那边也该去看看了。”
身边人不解,“老爷,让二娘子去蒋家……有些上杆子了。”
姑娘家的,没事儿主动上男人家,丢人。
“告诉珊儿,是去走亲戚。”
身边人眼前一亮,“妙啊!”
蒋庆之是景王的表叔,而卢珊儿是景王的表妹……这么一套,双方的关系就拉近了。
说是亲戚也没人敢质疑不是。
……
“夏言在狱中又写了一份奏疏,为自己和曾铣鸣冤。”
富城打探到了最新消息。
“这糟老头。”蒋庆之头痛的道:“这等时候他越安静就越安全。”
“可夏言执掌大明权柄多年,两度被陛下按下去,两度起复。在夏言眼中,这第三次也不例外。”
富城有些纠结的道:“公子,老奴不知公子为何对夏言这般关注,不过老奴以为,此次夏言也会安然无恙。”
夏言的脑袋,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西市。
而起因,便是这个糟老头的自信,觉着嘉靖帝不会弄死自己,离第三次起复不远了。
“自信害死人呐!”
蒋庆之本不想管,可私底下分析了多次,觉得夏言若是不死,对大明国祚的影响不小。
“喵!”
肩头猫儿醒来,用爪子洗了个脸。
“公子,猫儿得取个名字。”富城伸手去逗弄猫儿,猫儿闪电般的抓了一爪子。
“好快!”富城缩手更快。
“就叫做……多多吧!”蒋庆之摸摸猫儿的脑袋,猫儿惬意的歪着头。
阳光照在他和猫儿的身上,一个含笑,一个惬意。
卢珊儿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见过……”
她在称呼上卡住了。
走亲戚,那我该叫这个混蛋什么?
蒋庆之抱着多多,觉得这个女人读书把脑袋读瓦特了。
院子里有大树,仆役们在大树下摆好了桌椅,蒋庆之坐下,也不管显得有些局促的卢珊儿,给自己弄了一杯茶水,缓缓喝着。
这人,竟连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卢氏自从发达后,一家子心气儿高的不像话,觉得高人一等。
可在蒋庆之这里,卢氏却两度碰壁。
蒋庆之指指对面,“坐。”
卢珊儿竟然觉得浑身一松,情不自禁就坐下了,然后又埋怨自己,觉得该矜持。
这等小女儿的心思,蒋庆之了如指掌,他给卢珊儿倒了一杯茶水,“尝尝!”
卢珊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不忿的道:“你对女人都是如此粗鲁吗?”
“我对女人自然有区别。”蒋庆之拿出药烟,身边侍女上前为他点燃。抽了一口后,蒋庆之吐出一口烟气,觉得肺腑好了许多,心中越发期待痊愈了。
“什么区别?”多多黏在蒋庆之膝上,卢珊儿冲着它笑了笑,换来多多不屑的龇牙。
“对自己的妻子,自然要爱和尊重。”蒋庆之说道:“若我对别的女子也如对妻子般关切,那,置她于何地?”
“可……”卢珊儿想反驳,可却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若我是他的妻子,见到他对别的女人关切,我会怎么想?
卢珊儿懵逼了,“可你不是没妻子吗?”
蒋庆之咬着药烟尾巴,露出白牙,“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没有妻子,难道就可以随意和女人调笑?”
“是喔!”卢珊儿点头,觉得这个男人好有魅力,很稳靠,“你说的好有道理。”
一个深闺少女,蒋大爷几下就糊弄好了。
等卢珊儿走后,被派去打探消息的窦珈蓝回来了。
“崔元最近和严嵩走的很近,另外,和几个御史时常聚会。”
这是要动手了!
按照历史走向,崔元等人也该动手了。
窦珈蓝好奇问道:“公子,他们为何要对付夏言?”
“夏言的存在,便是高悬于严嵩等人头顶上的一柄利剑。他们惧怕陛下再度启用夏言。”蒋庆之说道,然后蹙眉看着窦珈蓝。
“公子。”窦珈蓝被他看的面色微红,手足无措。
“我说过,要放开,这是家中,不是锦衣卫。放开些,你舒坦,我也舒坦不是。”
这话,怎地有些歧意呢?
锦衣卫中,老色批不少,窦珈蓝听多了荤话,故而狐疑的看着蒋庆之,“公子说的舒坦……”
公子你不会是在调戏我吧?
和卢珊儿的青涩不同,窦珈蓝美若桃花。身边有这么一个美人儿在,蒋庆之觉得赏心悦目。
而且窦珈蓝如今依旧挂着锦衣卫百户的官衔,对蒋庆之行事颇为好处。
但这个女人过于谨慎,很是警惕。蒋庆之一直在琢磨如何彻底收服她。
按照富城的想法,睡了她,一次不行就两次……直至她臣服。
蒋庆之却觉得不妥,可能窦珈蓝还没臣服,他这具孱弱的身体就先垮了。
一旦睡了窦珈蓝,此后二人是什么关系?
要以德服人。
蒋庆之蹙眉,窦珈蓝想到自己这话里的暧昧,不禁面若桃花。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蒋庆之指着窦珈蓝,对富城说道:“整日紧绷时,仿佛时刻都会有老虎出来吃人。这是家。”
蒋庆之富有感情的语气很是打动人心,“人一生何其短暂,战战兢兢的度过一生,不累?我都为你累的慌。”
蒋庆之看了她的胸一眼。
是啊!
窦珈蓝心中叹息。
“我知晓一个女人在男人世界中行走的艰难,可这是蒋家,不是锦衣卫。把包袱放下,把这里当做是家。”
蒋庆之起身,伸手。
窦珈蓝竟然忘记了躲避,任由他拍拍自己的肩膀。
“我不会弄什么恩威并施,唯有真诚。”
其实,在被嘉靖帝送给蒋庆之后,窦珈蓝此生就和蒋家绑在了一起。
但她心中有道坎过不去:我在蒋家算是什么身份?
护卫?
还是姬妾!
护卫窦珈蓝无所谓,可蒋庆之哪里需要一个女子为护卫?
不方便!
至于姬妾,窦珈蓝在男人的世界中行走,靠的便是冷若冰霜来保全自己。
哪个男人喜欢冷冰冰的女人?
所以,哪怕心扉渐渐打开,但窦珈蓝依旧顾虑重重。
此刻听到蒋庆之一番‘诚恳’的话,她不禁放开了警惕。
蒋庆之摆摆手,“从今日起,老富,珈蓝的一切比照石头。”
原先只是饮食比照孙重楼,此刻一切比照孙重楼……
孙重楼在蒋家的地位大伙儿都知晓,明着是仆役,实则是公子的兄弟。
那么,比照孙重楼的待遇……
“公子,我……”窦珈蓝眼圈红了。
蒋庆之板着脸,“见到本公子俊美如斯,便想以身相许?想得美!”
“哪有!”窦珈蓝破涕为笑,她渐渐习惯了公子这种随和的态度,越发自在了。
“是。”富城在边上恭谨应命。他发誓,此刻若是蹦出个刺客来,窦珈蓝绝对会挡在蒋庆之身前,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刺客伤到蒋庆之一根汗毛。
——公子哄女人的手段,妙不可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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