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崇德一直觉得自己家的运气不错。
他的先祖当年快饿死之际,正好城池被红巾军攻破,这个少年得了一碗稀粥。喝了稀粥,少年便加入了红巾军。
此人征战的履历颇为平平无奇,他跟着太祖皇帝出击,凯旋归来时,有人刺杀太祖皇帝,好死不死的,刺客正好被马崇德的先祖撞到。
一声尖叫……从此富贵盈门。
大明立国后,马崇德的先祖得了个伯爵的封号。
但荣华富贵没多久,靖难之役开始了。
马崇德的先祖跟随大军征伐燕王,一战告捷,但随即局势逆转,大军崩溃,马崇德的先祖狼狈逃了回来。
燕王大军兵临城下,马崇德的先祖正好戍守城门。
半夜有人来求见,不等对方开口,马崇德的先祖就把城门钥匙递上。
城门开,迎燕王!
于是,马氏一家子又富贵了。
但自从马崇德的先祖去后,仿佛一家子的运气也都跟着去了。
儿孙不争气是常事,可马崇德的祖父竟然爱上了青楼女人,闹腾着要休妻,迎娶那个名妓。
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儿被御史得知,群情激昂啊!
一波弹劾后,马崇德的祖父栽倒了。
到了马崇德这一代,马家实际上已经成了空壳伯爵,就在山穷水尽之际,马崇德救了一个被追砍的男子,一问竟然是草原走私商人。
从此马氏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京师最大的走私牛肉贩子,挣的盆满钵满。
挣钱也就罢了,借着走私牛肉的机会,马崇德在军中建立了一张关系网,在这张关系网的笼罩之下,他的两个儿子在军中的势头蒸蒸日上。
假以时日,马氏未尝不能成为新将门。
但现在他只想逃命。
马崇德很胖,在车厢里随着马车颠簸倒来倒去。
孙儿马隆一边努力扶着他,一边掀开车帘看着后面。
远远的能看到数骑,从出城后就是这帮人紧追不舍。
“祖父,他们还在后面。”马隆放下车帘,“长威伯真要赶尽杀绝?”
马崇德嘿嘿一笑,“当初弹劾蒋庆之走私草原,证据便是我给的。没想到严党无能,反而成全了蒋庆之善战之名。
我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没想到最近这数月总是有人在盯着咱们家。机缘巧合,咱们家的护卫发现那几个人来自于长威伯府。”
“那他为何不马上动手?”马隆觉得换了自己也不会等那么久。
“我本来不知,可这数月以来,我一直担惊受怕。”马崇德拍拍肚皮,“一直以来瘦不下去的肚子,也廋了一大圈。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早上起来枕头上头发落了一堆。那一刻我才知晓,原来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惩罚。”
马崇德叹道:“这数月我备受煎熬,心一横,干脆就铤而走险,令人丢了毒蛇进蒋家,想打草惊蛇,看看蒋庆之会如何。可没多久,护卫就发现外面来了几个大汉……”
“我便借着郊游的借口出城,本想避避风头,没想到蒋庆之的人竟然紧追不舍,由此可见蒋庆之早已准备对我动手。”
马崇德看着孙儿,“五郎,你去吧!”
“祖父!”马隆摇头,“朗朗乾坤,我就不信蒋庆之敢公然动手。”
“痴儿。”马崇德伸手摸摸孙儿的脸颊,慈祥的道:“这个圈子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过当初弹劾蒋庆之之事背后是崔元主持,我先前已令人去驸马府求助。只要崔元出手,咱们暂且能度过难关。随后你们去南方寻个地方隐居,等风平浪静后再回来。”
“那祖父你呢?”
“我?”马崇德笑道:“我既然对蒋庆之下手,就该有事败后接受惩罚的自觉。这是天理循环,你切记,莫要想着什么报仇,这只是报应。”
哒哒哒!
马蹄声迫近,马崇德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面色剧变,他回身,“五郎下车!”
“祖父,我不……”
“下去!”
马崇德把孙儿推下马车,冲着跌落地面的马隆笑道:“毕竟不是生死大事,蒋庆之不会为难你,告诉你父亲他们,马氏蛰伏二十载……”
“祖父!”
徐渭和胡宗宪会和了护卫们。
“马崇德就在前面。”
孙不同说道“他就带着孙儿马隆。”
“前面那个就是。”有护卫发现了马隆。
“可要……”孙不同按着刀柄问道。
胡宗宪摇头,“伯爷要的是杀鸡儆猴。”
徐渭说道:“拦截吧!”
护卫们策马冲过去,拦住了马车。
“诸位,这是……”
马崇德笑吟吟的下了马车。
“这里无人。”胡宗宪指指周围。
此刻马车停在了一条偏僻的道路,路面杂草丛生,可见平日里行人稀少。
马崇德拱手,“那事背后是严党,马某知晓自己冒犯了长威伯的虎威,三万贯如何?”
胡宗宪摇摇头,“伯爷说了,他需要一个交代。”
“果然。”马崇德惨笑,“这些年马某用钱财蹚出了一条道,可如今也栽倒在了钱财之上。这便是报应啊!”
哒哒哒!
一骑远来,看到这边的情况,就喊道:“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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