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小朋友看着阿娘开开心心地和阿聿去堆雪人了,刚想加入,便被一道慵懒轻缓的声音叫住。

    “阿慕,过来,将头发束好后再玩。”

    叶慕小朋友抬手扯了扯散在周身的长发,今日起的早,没人帮她束发,阿聿只会给自己束,不会给别人束。

    她抬脚朝着阿爹走去,看了看他手中的两根红色发带,眨了眨眼睛,缓缓开口。

    “阿慕要好看的。”

    “嗯,阿爹束的都很好看。”

    一刻钟后,叶慕小朋友头上便出现了和她阿娘同款的两条辫子。

    辫子中间还穿插着一根红色发带,多余的发带在发尾绑成了一个半边大半边小的蝴蝶结。

    摩那娄诘看了一眼,拧了拧眉,随后长指勾着小的那个蝴蝶翅膀往外一扯,顿时和另一边的一样大,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叶慕小朋友抬起两个辫子看了一眼,走到院子旁的一处水坑照了照,琥珀色的瞳孔顿时一缩,仰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丑!”

    摩那娄诘眉头一跳,走过去看了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音色轻缓。

    “不丑,和你阿娘的一样好看。”

    叶慕小朋友抽噎着去看她阿娘,当目光触及到阿娘身前两条犹如毛毛虫一样的辫子时,哭的更大声了。

    “哇呜呜呜……,我不要和阿娘的一样丑!”

    摩那娄诘嘴角顿时抽了抽,抬手揉了揉眉骨,无奈地走过去哄人。

    “别哭,阿爹重新帮你编。”

    “呜呜呜……,我要好看的。”

    “嗯,编好看的。”

    “哇呜呜呜呜呜……,还是丑的!”

    “重来重来。”

    “呜呜呜呜,我要好看的。”

    “嗯,好看的。”

    “哇呜呜呜……”

    “重来重来。”

    “好看的,呜呜呜……”

    “嗯,好看的。”

    “哇……”

    ……

    大漠深处,一辆马车向着王庭遥遥驶去,周围厚雪皆已融化,露出一浪接着一浪的黄沙。

    车内一红衣小姑娘靠在一身西域衣裙的女子怀里,垂眸把玩着手中的金色护腕,抬手将其戴在自己的腕子上,身前荡着两条歪歪斜斜的辫子。

    摩那娄诘看她一眼,抬手替她将大小调节好,随后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缓缓启唇。

    “还是先去玄音寺?”

    “是,萧瑶那小丫头不久便会找来。”

    玄音寺内,那迦看着几位远道而来的人,清润的眼眸一弯,双手合十一揖。

    “恭迎陛下,师兄,和两位殿下。”

    叶昭榆拿起手边茶盏喝了一口,看着那迦,笑了一声。

    “何来这么多的虚礼,每次来王庭都先来你这里,那迦法师不要嫌烦才好。”

    “怎会,乐意之至。”

    随后领着几人去了大殿后堂。

    后堂之中,宝相庄严,烛火交映,四周挂满了无数木牌,一阵风过,摇曳作响。

    叶昭榆指尖抚过一串木牌,看着每一个木牌上的名字,眸光叹然。

    四海硝烟一尽,他将所有葬于中原的大漠人的尸骨都带了回来。

    将他们的灵牌放在圣殿之中,在最没有纷扰的地方长眠。

    每次来此,都会先来祭拜。

    摩那娄诘接过那迦递来的供灯点燃,抬手将其放在供台上,朝着一串木牌右手抚肩一礼。

    随后带着众人走了出去,只余一人还站在原地,看着一块木牌悠悠晃动,抬手一盏一盏将酥油供灯点燃。

    摩那娄诘坐在偏殿与那迦喝茶,看着两个小家伙轻车熟路地往外跑,弯唇笑了一下,随他们去了。

    长街之上,一红一白的身影缓缓汇入人流,身后两个比丘不近不远地跟着。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谢聿小朋友看了一眼自己的钱袋,拧了拧眉。

    “阿姐,我没钱了。”

    叶慕小朋友看他一眼,随后又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比丘手里已经提满了东西,顿时摆摆手。

    “行吧,今天先买这些,明日再来。”

    刚一转身,便与一个褐发碧眼的人撞上,叶慕小朋友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还好谢聿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

    “不长眼?”

    那人鹰隼般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淡声开口,带着一股威压。

    叶慕抬手捂着鼻子揉了揉,闻言,眼眸一凛,仰头呵斥一声。

    “你放肆!”

    周围人闻声望来,看着眼前红衣猎猎,矜骄傲气的小姑娘,琥珀色的眼眸盈满冷厉,瞬间怔住。

    脑中闪过一人,腿不禁一软,想跪下去。

    那是迄今为止大漠最强悍之主,无人能不跪服,连他的影子都带着几分威慑。

    那人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小姑娘,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金色护腕,瞬间大笑起来。

    像,太像了,随后快步走过去将人抱起。

    “哈哈哈哈,你阿爹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放开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我是你阿坦勒叔叔。”

    “你,你怎么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

    “易容了呗,不然还怎么出来痛快地喝酒,不过你们倒是长得快,一年一个样!”

    玄音寺中,一身着黄色衣裙的女子绕过一个巨大的莲花池,满脸兴奋地朝着后堂小跑去。

    抬手将大门推开,便见一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静静立在堂中,周围层层叠叠的烛火将其包围,烛光照影,清滟决绝。

    她顿时松了手中裙摆,缓步走了过去。

    “叶昭榆,你来了?”

    叶昭榆将最后一盏供灯点燃,目光在刻着“乌藉”二字的木牌上滑过,随后转身看着来人,弯唇笑了一下。

    “我来了。”

    人逐渐聚齐后,众人便在玄音寺中搓起了麻将。

    手气差的时候,立刻起身给大殿中的菩萨上上香,要是再差,那就添点香油钱,毕竟舍小保大。

    气得那迦好几次差点将他们连人带麻将桌扔出寺门。

    搓了三天,赚的盆满钵盈的竟然是刚过了六岁生辰的谢聿小朋友。

    众人齐齐朝他看去,只见谢聿小朋友眯着眼睛将桌上的银山揽进自己怀里,朝着众人谦逊一笑。

    “承让了承让了。”

    众人:“……”新脑子就是好使。

    春去秋来,岁月如寄,四海波涛一起一平。

    蛮夷没落已久,随着岁月变迁,暗暗积攒力量,妄想复其昔日荣光。

    公主叶慕十六岁随父平定蛮夷叛乱,手持长枪却敌百里之外。

    从那以后,战场之上出现了第二个让人惊惧的猎猎红衣。

    昭元二十三年。

    公主皇子年满十八,帝立皇子谢聿为储,公主叶慕接下其父兵权,提枪镇守西境疆土。

    宫内,谢聿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看着信纸上的内容,眯了眯眼睛,慢慢将其揉作一团。

    叶昭榆看他一眼,将东宫印信丢给他,叹了一口气。

    “你阿姐跑了,所以只能你来接咯,阿聿要不要接?”

    谢聿咬了咬牙,不显山不露水的脸上难得多了一丝怒容。

    “接!”

    叶昭榆杏眼一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欣慰一笑。

    “真是好孩子,今天就搬去玉清宫看折子吧,我和你阿爹出门喝个茶。”

    谢大冤种:“……”

    等阿娘走后,谢聿抬手将揉皱了的信纸抚平,面无表情地再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别想了,见到此信,你阿姐已经身在边关了,那里才是你阿姐想去的地方。

    阿姐实在没有耐心去应对朝堂之上的纷纷扰扰与人心计较,你先顶着,待以后我成了威震四海的大将军后,我就回来帮你,信我,不会太久。

    读到这里,谢聿嘴角不禁一抽,他不信,这四海哪来的仗要她打,还能扬什么名?

    他抿了抿唇,接着往下读。

    你别不信,说不准哪天蛮夷之邦又想找刺激呢,你阿姐不得满足他们?

    谢聿:“……”

    言归正传,这大昭朝堂已被阿娘治理的井井有条,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发扬和传承。

    在阿姐眼中,阿聿更能将阿娘的理念发扬光大,而阿姐,有其它东西想去传承。

    我手中的长枪,这大昭的疆土,还有叶氏将门的风骨,便是我想守的。

    你坐高台,承阿娘的理念,我安边关,守阿娘的天下。

    阿聿,你我当再添青史峥嵘一笔,昭尽天下不白之冤,承平四海安宁之志。

    言尽于此,阿聿,你记住,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已经跑了,你说过以后都听我的,敢不听话,我揍你。

    谢聿嘴角又抽了抽,随后笑了一声,抬眸看了一眼殿外云卷云舒,敛了嘴角笑意,缓步往外走去。

    承阿娘的理念,守阿娘的天下,阿姐,这是你我都想做的。

    “随孤前往玉清宫。”

    “是,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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