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上下而合,终成六十四卦,人啊,命数天定,终在这六十四卦之中……”
一书童打扮的人看了一眼还站在一算命摊前听得津津有味的小公子,额头细汗直冒,急急拖着人往前走。
“公子,别看了别看了,今天是你入学的第一天,要迟到了!”
他们公子今年刚好年满八岁,正是去盛乾书院读书的好时候。
光听名字就知道,冠国姓,那定是皇家书院,内有太傅、太师、太保等一众名师亲自授课,公主皇子也都在此读书。
世家望族子弟长到适龄之后也可送入此间启蒙,待众人长到十四岁时便优中择优送入太学,学更高的学问与安邦定国之策,更有甚者,一从太学出来,便能入朝为官。
可谓一入盛乾,犹如半步登天,还有那半步,便是从太学学成归来。
此时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一人正拖着另一人风风火火地往前赶。
被拖着的小公子拧着眉将手拽回来,抬手抚了抚淡青色的衣摆,神情温雅平静,身姿清逸挺拔,一身的书卷气,一看便是从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清贵公子。
他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书童,眼尾压出一个清浅的弧度,缓缓开口。
“慌什么,我知今日入学,刻意早起了一个时辰,不会失了礼数,去,给我买一本有刚刚那老先生说的内容的书,我看看。”
书童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眨了眨眼睛。
“大人不让你看闲书。”
“被发现了,就说是你的。”
“……”
当他们来到书院时,不早也不晚,刚刚是最恰当的时候。
整个书院占据了京郊的一片山水葳蕤之地,四处茂林修竹,清溪奔快。
放眼望去,飞檐楼阁隐在烂漫青山之间,配着偶有几只白鹤掠过,意境悠远,清幽无限。
书童跳下马车,看了一眼停在书院门前的一众车驾,还有不少皇室的车辇,看来来头都不小啊。
随后他又扬了扬下巴,轻哼一声,他们公子也不差!
随即抬手将马车内的人扶了出来。
“公子,大人说了,你进了书院,安心读书便可,不必理会其它杂事。”
言外之意便是,不管同窗身份如何,不想理便不理,无须顾忌,这个实力还是有的。
青衣小公子点了点头,随后被立候在书院门口的侍从领去了初级学堂。
学堂内,一群衣着华贵的小萝卜头正在四处张望,或结交好友,或攀比家世,整个堂内洋溢着一股青葱年华的味道。
那青衣小公子一进来,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如松如竹的脊骨,如风如月的面孔,自成一派高山流水,白鹤与飞之势。
与其他小朋友不同,他的脸上鲜少露出稚气未脱的模样,澄澈的眼中反而多了几分沉静与平和。
周围人看着他安静清隽的面容,一看脾气就很好,不自觉地靠了过去。
一紫衣小公子凑到最前面,眨了眨眼睛,抬手行了一个端正的礼仪,嬉笑着开口。
“在下薛振,大理寺卿薛琅之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临垣贺氏,单名一个‘衍’字。”
此话一出,周围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他就是传说中那个五岁便与当今太傅对辩君子之道,六岁便被当朝棋圣收为关门弟子的贺家大郎!
那个在场所有人父母心中的梦中情子,从出生起就卷到了大家的卷王!
临垣贺氏,乃当朝底蕴最深厚的书香世家,四世三公,名满都城。
又以编撰古籍闻名天下,府内藏书浩淼,如今所用典籍大都出自于他们之手,乃真正的诗书大家。
就算他们不在朝为官,他们的地位与声望也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
光是生在临垣贺氏这一条,就足够大家羡慕的了。
他竟然还天资聪颖,少年早慧,简直气死人了!
薛振也没想到长得如此乖巧的人竟然就是那个让他挨了不少骂的别人家的孩子,顿时眯了眯狭长的眼睛,笑着开口。
“原来是贺家大郎,失敬失敬,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还得贺兄多多关照!”
贺衍回完礼后,眨着眼睛看着眼前过分热情的人,默默在心里给此人画了一个叉。
谄媚逢迎,一肚子坏水,要远离。
随后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过多久,太傅便领着一众夫子走了进来。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纷纷起身朝着太傅一礼。
“学生见过太傅!”
谢太傅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坐下,随后看着堂下青葱稚嫩的孩子们,背手站在堂前,肃然开口。
“老夫此后便是诸君的领路人,只领不抉,能走多远,走哪条路,还得看你们自己,老夫只有一言,我的学生,该怀君子之德,利人、利他、利天下……”
贺衍百无聊赖地听着堂上人的宣讲,这些,他都听他讲过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默默将衣袖里的书册拿出来,偷偷翻开看了起来。
六爻之位,自下而上,名曰:初、二、三……
正当他看的入迷的时候,“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学堂的门被撞飞,伴着一声大喊,一下砸在了一众夫子脚下。
“谢老头,我来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在场所有人都吓得不轻,贺衍更是被吓的一哆嗦,一下将书往袖子里一藏,茫然地抬头看了看。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锦衣的小公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下闯了进来,像是一柄重剑划破天门斩在了众人眼前,掷地有声地令人心头一震,身后正跟着一长串气喘吁吁地追着他来的侍从。
他发丝凌乱,身上的衣服胡乱套着,脸上还有凉席压出来的印子,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星目翕忽,急急朝着太傅报到。
一看便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误了时辰,骑着马一路狂奔过来的。
堂下顿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都在讨论来人是谁,有认识的,看着来人,幸灾乐祸地吹起了口哨。
谢太傅满脸黑线,看了一眼被他急急勒马踹飞到他脚下的门,又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臭小子,额头青筋直冒,一下拍着讲案大吼一声。
“给我滚出去站着!”
“别啊,我来都来了,怎么连门都不让进。”
“滚。”
“好嘞。”
周围传来一阵低笑,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这开学第一天便将太傅气得不轻的勇士。
只见他一个轻跃下马,动作潇洒利落,抬手将马鞭一扔,身后跟来的侍从立刻接住,擦着汗将马牵走。
他悠悠走到讲堂外的墙上靠着,打了一个哈欠,星目顿时泪光点点,眼尾向下耷拉着,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倦意。
余下侍从立刻围了上来,更衣、束发、洁面,忙的不亦乐乎。
贺衍看了一眼,长睫眨了眨,默默在心里给此人也画了一个叉。
无礼莽撞,懒散妄为,要远离。
殊不知,后来不仅没远离,还用残生为他的局谋了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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