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天边泛起鱼肚白。
朝阳很红。
徐徐东升。
大兴殿的寂静,被一道呐喊打破,值守一夜的禁军锐士,无不警觉地看向一处,尽管接连几日都有这种情况,但他们仍不敢放松。
“这又做噩梦了?”
此等态势下,睡眼朦胧的楚凌,从寝殿内打着哈欠走出,李忠、万秋儿跟在身后,一行朝李斌所住走去。
“拜见陛下!”
“拜见陛下!”
楚凌朝前走着,对这些人没有在意,哪怕是禁军统领徐恢,楚凌看都没看一眼,直径朝李斌所在走去。
“李斌。”
走进侧殿的那刹,楚凌看到蜷缩在一处的李斌,脑袋埋在膝盖处,楚凌眉头微蹙,今日李斌的状态,跟前几日不太一样。
“臣有罪!”
本蜷缩着的李斌,身躯一颤,旋即朝走来的天子跪地请罪,“臣……”
“又做噩梦了?”
楚凌出言打断,走到李斌的身旁,也不顾其他,就坐到一旁的锦凳上,伸手轻拍李斌的肩膀,“这次又梦到什么了?”
“陛下…”
这下,李斌绷不住了,泪顺着眼眶流下,“血!很多的血!臣梦到祖父浑身都是血,臣想给祖父捂住,可血却怎样都止不住!!”
唉~
楚凌轻叹一声,看着泪流不止的李斌,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几日,李斌下值就在大兴殿休息。
可也是这几日,每至拂晓时,李斌就会被噩梦惊醒,因为这事儿,楚凌每次都被吵醒,甚至值守的禁军统领,特别是徐恢,请求将李斌移至别处,理由也很充分,惊扰到天子休息了。
但楚凌却拒绝了。
甚至此事都传到三后处了。
在这期间,李斌也请求去别处,不过楚凌没有松口,他觉得这件事,不像是李斌刻意为之的。
“梦都是反的。”
楚凌沉默刹那,伸手轻拍李斌肩膀,“你这就是太想勋国公了,等此事有眉目了,朕会设法叫你们见一面。”
“陛下,您真相信臣的祖父,没有谋反吗?”
李斌猛然抬起头,眼很红,盯着楚凌说道,在讲这句话时,李斌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祈求,眼下的他,就是靠这股信念活的。
而在李斌有此反应时,跟着进来的李忠、万秋儿、徐恢几人,无不是警惕的看着李斌,他们怕李斌做出过激行为。
“朕还是那句话。”
楚凌神情自若,迎着李斌的注视,道:“在事情没有最终定论前,朕是不会相信勋国公会反的。”
“可万一呢?”
李斌却犹豫了,这几日他做了很多梦,每次都是在天拂晓时做的,他也不愿相信自家祖父会反,可自被天子召回勋卫当值,每每随驾来到大兴殿,李斌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情绪涌动。
过去的他,没有任何的迟疑。
可现在他却迟疑了。
“这世上,谁都可以怀疑你祖父,唯独你李斌不行!!”
在李斌思绪驳杂之际,楚凌却猛然起身,俯瞰着李斌,厉声道:“没有你祖父,你有什么资格享受荣华?你有什么资格进勋卫?你有什么资格令人惧你,怕你?你的一切,都是你祖父给予的!!!”
“臣…”
李斌流下了泪。
楚凌骂他,他非但没有丝毫恼怒,相反却生出感激,这些话让他真切感受到一点,天子真没有怀疑过他的祖父。
在这等境遇下,这就是他活下去的信念啊。
“抓紧洗漱,等朕晨省后,去御苑校场!!”
楚凌一甩袍袖,昂首朝殿外走去,对李斌,他能做的就这些,让他做到感同身受,楚凌做不到。
毕竟那不是他的祖父。
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别讲什么感同身受,这是这世上最大的笑话,那喜悦,那悲痛,那伤感……你连经历都没经历过,何来有深刻体验呢?
但作为人,要能做到不趋炎附和,不落井下石,这看似很简单,但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真正遵循本心呢?
眼下的李斌,就处在绝望之下,惶恐之下,焦虑之下,楚凌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信心与肯定,叫李斌能不崩溃,这就足够了。
这个坎能否度过,要看他自己。
除了他,谁都帮不了。
当然,即便李进真的谋反了,李斌难逃一死,楚凌也没有任何损失,甚至在这期间,他对李斌的宽容与理解,周遭的人看到后,一个个都是有想法的。
人活在这世上,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性的,楚凌也不例外,他就是一个俗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有想要的。
人在想法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的。
转眼已是艳阳高悬。
结束了晨省的楚凌,在御苑校场待了很久,那帮勋贵子弟陪同着,李斌依旧戴着铁链,做着他能做的事,哪怕不断被新君指使做各种事,李斌也都做着,只是他的魂却不在,这一切都被人看着。
只是相较于御苑校场的平静,彼时的太极殿却不平静。
嗯。
在楚凌毫不知情下,三后驾临太极殿,朝中文武重臣皆聚,之所以会这样,这跟辅国公刘雍秘密归京有关。
“辅国公,你觉得李敢的话,值得信任吗?”
气氛微妙的大殿内,左相国徐黜冷哼一声,从朝班中走出,盯着刘雍质问道:“此人乃李进义子,追随在李进身边许久,他说李进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算计西川,为了重创西川,那这就是真的了?”
“相国大人,您讲这些是何意?”
刘雍眉头微蹙,迎着徐黜的注视,语气冷冷道:“您是觉得本公,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
“那可说不好。”
徐黜冷笑道:“陛下和三后,命你带队去彻查李进造反一事,到了川武,却没有继续朝西凉进发,甚至连平川聚集的队伍,你也没有派人去彻查,跟李敢见了一面,你就不顾别的擅自跑回京,你……”
“谁告诉你,本公没有彻查?”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刘雍从怀里掏出一物,“这是在平川的血书,这上面,是一个个血手印,聚在平川的队伍,是从西凉来的不假,但他们是奉军令去的,到了平川后,他们就不会再东进一步!!”
一言激起千层浪。
殿内聚集的众人,包括三后,无不盯向刘雍所聚之物上。
“西凉的戍边军,包括他们的家眷,对得起大虞,对得起朝廷,更对得起天下!!”在此等态势下,刘雍厉声道:“事实真相都没有查清,就在这里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摘,去质疑,难道这就是对的吗?”
“太皇太后,太后,皇后,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在平川的乃是我大虞忠民,他们绝不是叛贼,他们是戍边军的家眷,更是随勋国公西征的儿郎希望,他们这一路从西凉赶来,是忍饥挨饿过来的,为的就是骗过渗透进我大虞的西川暗桩,甚至在这一路上,他们之中有一些死在的来的路上,他们……”
讲到这里时,刘雍眼眶微红起来,这位经历无数大风大浪,心早就不知怜悯的人,这一刻却落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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