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爱和何晓友两个孩子只觉得这两天过得简直是神仙日子,竟然连续吃了两顿肉。

    尤其是这一顿,在何瑞雪的坚持下,王桃枝把她带回来的腊肉全下锅了,分到每个人碗里都有好几片。

    还有蒸的腊鸭,他俩一人分了半个鸭胸脯,大口大口地吃,嘴唇油光发亮,心里别提多美。

    至于何瑞雪面前,自然是老太太承诺过的大鸭腿,肉质筋道,丝丝缕缕间带着腊味独特的风味,越嚼越香。

    铺在底下的小芋头吸满了汤汁,口感嫩滑,入口即化,比肉还进滋味。

    何晓爱盯着她面前的盘子咽口水,“小姑姑,好吃吗,是什么味道的?”

    “你们自己尝尝?”

    何瑞雪把其中一只鸭腿撕扯了两块肉出去,两个小的都有份。

    老太太有些不乐意,但是没说什么。

    他们只是看着眼馋想尝个稀奇,尝过后都表示很好吃,但都懂事地没有继续要。

    在家生活这么多年,已经掌握了生存法则,那就是奶奶在时,小姑姑的地位绝对是最高的那个。

    吃完饭,何瑞雪陪着老太太在院子里散步,正好撞见住在右边正房的刘医生从门口走来。

    “老刘,又加班啊?”

    “赵姐来了,在厂里多忙了会。”

    “你们当医生的就是这点不好,随时都有人生病,我刚还看到慧心坐门槛上等你呢。”

    “诶,你先忙着,我回去吃饭。”

    刘医生是中医,如今的处境不算太好,不过他在厂里的医务室上班,倒也没有外面的人故意找他麻烦。

    他主要负责针灸和推拿,纺织厂的工人长期坐着不动,手部活动也多,或多或少都有关节上的毛病。这工作不打眼却不可或缺,日子比在大医院的中医太平多了。

    他的医术称不上精湛,但也跟着师父学了十几年,有正经传承在,平时附近的人有个头疼脑热或是胸闷气短,都会找他开药,他也不收诊金,所以在这一带的风评很不错。

    在世人眼中,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儿子,结婚二十多年,夫妻俩只得了个女儿。往后就算是招赘,没有男丁顶立门户,等二老过世,家产还指不定是谁的。

    不过他女儿刘慧心争气,从小冰雪聪明,早早启蒙上小学,在成绩名列前茅的同时,还要抽空看医书,学着辨识草药,练习望闻问切的基本功,一刻都不得闲。

    学了几年医术,她已经能诊断一些小毛病,周围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说她将来准能有出息。

    但刘医生却对她一如既往地严格,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半句鼓励和夸奖。

    就好比现在,老刘回家,刘慧心笑着出门迎他,手里拿着装了温水的搪瓷缸,“爸,累了一天,快喝杯水歇会。”

    他接过杯子,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进门第一句话问她汤头歌背熟没,又抽查了几个疑难杂症方面的问题。

    听到女儿有个地方没记全,他把茶缸砸在桌上,眼神犀利,轻声呵斥,“你也不小了,分得清什么事情的轻重主次,这些事都有你妈来操心,你该做的就是多学多背,把老刘家的医术传承下去,别让我后继无人。”

    刘慧心低头闷闷不乐应了一声,才上初中就体会到了愁苦的滋味。

    老刘视若无睹,“去吃饭吧,吃完继续看《伤寒论》,背完两个方子,睡觉前我再考你。”

    两人把刘家的事看在眼里,赵梅丫很不理解,“你说这老刘,又不是没几年好活了要办好后事,用得着这么逼孩子吗?”

    何瑞雪:“……”

    她妈这嘴可真够毒的。

    “他是抱有太大的期望。”

    他太着急,害怕流言蜚语,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女儿不比儿子差,却没有意识到过犹不及。

    这也是如今社会环境下大部分家长的通病,觉得养孩子就是添双筷子,饿不死就成,对孩子的关注还不如在外头的面子。

    “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想通,孙家的生了儿子不照样人人笑话,有什么用?家里穷,连生八个都是受苦的命,走到哪都遭人白眼;家里有钱,人人争着抢着给你当儿子养老送终,比亲子女还孝顺。”

    老太太从动荡的民国走来,对这些真是屡见不鲜。

    几兄弟床前争家产,人人都觉得老娘偏心,把老娘当皮球踢,大冷天赶到外面受冻,最后给人活活冻死;

    绝户头手里捏着钱不放,平时不搭嘎的亲戚在床前喂水擦身,伺候得比祖宗还殷勤。

    手里握着的才是自个的。

    何瑞雪搭着她的手臂恭维,“那是,谁跟妈一样活得通透啊,现在村里谁不羡慕你,都想找你取经呢。”

    赵梅丫傲娇地撇撇嘴,“哼,我实话实说,他们偏不信觉得我藏私呢。”

    “是啊,生下来又不想出钱好好培养,就巴望着多生几个,万一哪天祖坟冒了青烟,出了个能耐儿子带着全家享福就好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的手被握住,老太太不住点头,相当赞成,“不愧是我姑娘,和妈想到一块去了。家里就数你最像我,其他人都是些假精明。”

    ……

    早饭她妈特意早起蒸了馒头,熬了粥,吃饱喝足,在爸妈殷切目送中,何瑞雪准时上班。

    今天的工作照样清闲,打杂跑腿整理文书什么的。

    不过她是从职场混上来的,明白该干什么,一大早就打扫干净办公室的地面卫生,把桌子收拾整洁,顺便去开水房给暖壶里接满了水。

    夏凌青上班后,见到井然有序,焕然一新的工作场所,嘴上虽没说什么,表情明显松弛下来,主动拿出几份文件给她看。

    上午的时间在摸鱼中度过,两人走到食堂,因为有荤菜供应,不少同事早早就来排队了。

    何瑞雪坠在队伍后面,抬头看了眼小黑板上的菜式,果然杠杠硬。

    一个红烧肉,一个萝卜丝炒豆腐,然后是老演员——下饭小咸菜。

    她用新饭盒多打了一份饭,坐在夏凌青对面享用午餐,食堂的厨师有点东西,小块的红烧肉色泽红润,外皮弹牙,内里软糯,酱汁调得刚刚好,咸甜适中。

    肉不多,里面用来充分量的土豆软绵烂糊,几乎融化在汤里,让汁水更加浓稠入味。

    何瑞雪刚穿越过来,饮食习惯不会立刻更改,这具身体也并没有普通人缺乏油水。

    食堂用的全是“好肉”,肥多瘦少,她吃了两块后就觉得有些腻了。

    不过素菜的味道也很好,米饭上浇上红烧肉汁,把豆腐和萝卜泡进去,能连干下一大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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