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堂屋里,何瑞雪拿出了肉干、奶糖、巧克力等零食,为了避免争端,每样她都特意拿的双份,“想吃什么就自己拿,别跟小姑客气。”

    “谢谢姑姑。”

    软糯的童音一叠声响起,何瑞雪摸着他们的头,没留意多摸了妹妹一下,见哥哥嘟着嘴,赶紧往他脑袋上又补了一下。

    这年头的双胞胎虽然没有后世夸张,连被家里的狗多舔一口都要闹起来,但在某些方面也会计较的。

    何夏生和乔瑞讲了会小话,才红光满面地过来,行走间她打量着屋子里的布置,眼底划过欣慰。

    “你现在出息了,这屋子敞亮又大气,连巧克力都随便吃。

    记得小时候我吃你两块糖,你光打雷不下雨嚎了半小时,害得我差点被妈赶出家门。”

    何瑞雪没好气道,“说得好像你多理亏似的,你是只抢了我的糖吗,还捏了我的脸,把我都捏红了我才哭的。”

    当着小辈想起从前的糗事,她有些不好意思。

    何夏生笑声清脆,“谁让你小时候可爱呢,跟小肉包一样,白白嫩嫩的,一戳一个坑。”

    别提手感多好了,她就喜欢捏,更喜欢故意把她弄哭。

    赵梅丫提着从乡下带过来的老母鸡,冲着院子叫喊,“何夏生,还不快来搭把手,真把自己当客人啊!”

    何瑞雪明显看到二姐神色一变,连忙走出去,压着嗓子,“妈,小点声,瑞哥在睡觉呢。”

    “那你别闲着,去车站接你三弟和三弟妹,今早上他们非要磨蹭,我和你爸怕赶不上车早一步出门。

    这俩要是没人接,没准能自己拐到另一头去,到时候还要出动全家找人。”

    何夏生不想离开乔瑞太远,万一人醒来见不到她怎么办?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妈,我这人生地不熟的,还要照顾俩孩子,你让冬宝去呗。”

    赵梅丫立刻鼓着眼瞪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你个没良心的,几年不回来就算了,一回来就折腾你妹妹,你是存心找老娘的不痛快是不是?”

    “妈,我就是说说,你别气坏了身子。”

    “一边去。”赵梅丫将她撞开,又去烧热水打算拔鸡毛。

    “你和你三嫂,一个会做饭的都没有,难为老娘一大把年纪还要围着灶台打转,人家说十年的媳妇熬成婆,我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子女不孝,父母受罪啊。”

    “妈,你是对我有多大意见啊,故意说钻心的话?这样,我让大哥去接人,你也别做饭了,我做主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吃,行不?”

    “你钱多烧手啊,我鸡都杀了。冬宝,你上一天班也累了,去躺一会,等会妈喊你吃饭。”

    何瑞雪摇头,“不用,妈,还是我去接人吧,顺便买点菜回来。”

    “那怎么行,家里不缺菜吃,冬宝,别听你姐的,当心累着。”

    “总有家里缺的,你们难得来,今晚上可得丰盛点。妈,我坐了一天办公室,也想走动一会呢。”

    她朝着何夏生使了个眼色,后者跟着附和着,“对,我这次回来不是带了不少干海货吗,妈,我来教你怎么做。”

    “行吧,冬宝,你别买多了,放不住,吃不完就浪费了。”

    “我明白。”

    在这一带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何瑞雪早已不是刚来时的小白,对于附近卖东西的地方一清二楚。

    纺织厂背面的街道上就有一处集市,不少村里的人担着自家产出来卖,找纺织厂的职工换取布票和布料。

    她也没做什么遮掩,交了五分钱就走了进去,集市里面显得格外的安静,每个人身前放着篮子和笸箩,要卖的东西拿在手里展示,讲价都是拿手比划,宛若一出默剧。

    夏秋交际的时候瓜菜猛长,许多农户自家地里的都吃不完都会拿出来卖,价格便降下去了。

    何瑞雪挑着自家没有的蔬菜买了一点,前面有卖山珍的,筐里装着晒干的蕨菜和各种蘑菇,她各自买了一包,总共不到一块钱。

    其中还包含猴头菇等后世珍贵的野生菌类,在这年代和杂菌一个价,都是山里采的,不值几个钱。

    走了两步又遇到有个卖羊肉的,切好的肉摊在油布上,品质不错,周围聚集了不少人,双方正用手飞快地比划,知道的在讲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结印。

    她自知砍价能力几乎为零,默默蹲守在后方,等他们都讲好后才上前一步,蹭着别人的劳动果实,花了八毛一斤的价格买了一整只羊腿和不少腱子肉,加起来一共五斤。

    羊肉不比猪肉贵,不要票的情况下这个价格还是挺合适的,这人做生意倒也实诚,把羊腿上的都剃了下来,称的是纯肉的重量,最后还搭了她几根骨头。

    在集市尽头,何瑞雪遇到卖鸭子和鸭蛋的摊位,鸭子都是活蹦乱跳关在篓子里,不是后世普遍的洋鸭和谷鸭,而是个头更小一些的土鸭,爱下水,颈部带着麻点,产的鸭蛋都是绿皮的。

    找摊主问了价,一只的价格是一块钱,再搭两个鸭蛋。

    她买了两只鸭子,另外又买了两斤鸭蛋,不论是腌咸蛋还是皮蛋都香得很。

    又转了一圈,何瑞雪顺带买了几捆农家自制的红薯粉条,黄心小红薯做的粉条,颜色比较深,透明度也不高,中间有不少小泡泡,但味道相当浓郁。

    她第一次吃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遇到了当然要多买点。

    刚准备打道回府时,突然在集市口发现个熟悉的身影。

    孙来仪?

    她没眼花吧,没听说农场有人逃出来的消息啊。

    这人倒是遮掩得严实,大热天的戴着头巾,脸上涂了锅底灰,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一来就直接找上了集市守门的,被对方带走,似乎是要谈什么大生意。

    何瑞雪不免好奇,但没有贸然上前,从街道后方离开。

    先把东西放在大哥家里,又找方望归嘀咕了两声,等他出门后看了眼手表,发现快到时间忙叫上何晓团去车站接人。

    不然她一个人也载不回两个人。

    在车站等了大概一刻钟,车辆提前到达,三哥和三嫂等全车的人都下完了,才牵着孩子不疾不徐地往外走。

    何秋生长得俊俏,五官柔和,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穿着一身灰短袖灰衬裤,是时下流行的干部装,头发乱糟糟的,眼皮总是耷拉着,跟没睡醒一般。

    三嫂潘舒玉气质如水,眉眼弯弯的很能给人好感,梳着偏分的麻花辫,发尾扎了一朵黄色野花。

    她上身穿着淡蓝色的对襟褂子,下身是藏青色的长裙,脚下踩着黑色土布鞋,从外表看,她就是个温婉柔情的姑娘,谁能想到底子里却是个迷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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