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洲城的百姓们,听我说。
国难当头。从开国以来,离国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困难的境地。太阳照耀的土地面临黑暗来袭的危机,黑夜深邃,但是太阳的子民们啊,不要害怕。我,你们的国君,就在这里,和我的大臣们一起,我们就在这里。我们就在鹤洲城,我们不会后退半步,我们不会抛弃你们。我们会点燃火炬,驱散黑暗,迎接黎明,迎接太阳!
鹤洲城!离国!永不覆灭!
王城城墙上国君的讲话很是简短,但铿锵有力又慷慨激昂。御林军们群情激奋,高声呼喊着“离国万岁”,远处乌泱泱的鹤洲城百姓们也是一片嘈杂。
唯一说不出话的是鹤洲城的城防军。他们听不到国君的讲话,只听得到宇军的号角声。还好这不是冲锋号,这只是列阵的角声,相对没那么低沉凝重。
宇军选择了三面围城,给城内的离军留下了一条撤退的生路。宇军的思路很明确,在日轮军团有能力来到前线作战前,尽量不和离军打大规模的血战。他们希望通过逼退离军的方法吞下更多的土地,征召更多的兵源,在兵力获得绝对优势后,再和离军决战。
因此,不像攻打承阳城那样紧迫,宇军完全不着急攻打鹤洲城。他们慢悠悠地在城外构建了阵地,慢悠悠地把各种攻城器械拉到它们应在的位置上,慢悠悠地向鹤洲城城墙上扔石块。攻打承阳城时,宇军可谓是完全不计成本地向承阳城城墙倾泻石块和箭矢,但如今在鹤洲城,他们被要求只在观察到离军后才发射石块。宇军指挥部不想把大量的物资浪费在攻击鹤洲城坚固无比的城墙上。
即便如此……呼啸的石块携着末日的诅咒,将死亡与毁灭砸在离国人心头。尽管命令是尽量节约,但考虑到投石机的射速,要是真观察到离军再发射,那几乎不可能对离军造成杀伤。因此,鹤洲城外的数十具投石机依旧按照固定的射速在白日不断地投掷石块,丝毫不顾负责运送辎重的民夫的抱怨之声。
“我们骑兵是毫无用武之地啊。”副官一只手把水壶扔给站在了望台上的林枫琦,随后接着向上爬:“对了,千夫长,我听人说,先骑营有一个军官之前大半夜跑到将军营区那边被抓住了?”
“哦,我没听说啊。”林枫琦喝了口水。
“是真的,”副官认真地道,“听说被军法秘密处罚了,现在大家都在猜是哪个军官呢。亲兵队流出来的消息,绝对保真。他们还说这个军官三番五次溜过去,总算是马失前蹄被逮住了。”
“哈哈,那这个军官真倒霉呢。”
“千夫长,您不坐吗?老是站着挺累的吧。”副官爬上了望塔,坐在林枫琦身边。
林枫琦尽量不去感受屁股上淤青的疼痛:“坐太久了,所以站会。你还听说了什么消息啊?别的消息。”
“没了,打个水个功夫也只听到了这一个。诶,千夫长,你说,又是溜到将军营区,又是被秘密处罚,这是去干嘛了呀?偷东西?”
“这谁知道呢。”
“不会是要偷兵符谋反吧?不对,没听说我们先骑营哪边换军官了。”
“说不定是亲兵队为了好玩放的假消息啊。我之前就是在亲兵队待过的,打仗太无聊了,他们有些人就会干这种事,毕竟自己在将军身边,别的士兵总爱听将军身边发生的事。”
“有道理。您经历过这种事,肯定比我了解。那这些亲兵也太无聊了。”
“是啊,”林枫琦附和道,“他们太无聊了。”
“千夫长!有人找您!”一名传令兵跑到了望台下。
“你在这上面看着吧。”林枫琦嘱咐一声,往了望台下爬去。
“这上面太无聊了。”副官嘟哝了一声。
“那就找个士兵来。”林枫琦手脚麻利地爬下了望台,小心翼翼地骑上车前:“走!”
副官叹了口气,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时间。“三,五,七……今天是围城第八天。”
副官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他抬起头,远处天边出现了一道银白色的线。
副官毫不犹豫地跳了起来,开始吹响军号。另一座了望台上也响起了号角声,宇军阵地如同苏醒的僵虫一般活动了起来。
西部军团,到了!
吴擢的援兵让鹤洲城如逢甘霖。笼罩在城池上空的阴霾一扫而空。城防军站满了城墙,他们看到宇军的投石机在后退,宇军的床弩和弓箭手也在后退,步兵占据了攻城器械原先的位置。宇军的骑兵在集结,各式各样的军旗竖了起来,紫辰,荣耀,离火……
决战!要来了吗?
“离军立足未稳,当立即击之!裂炎骑请做先锋!”鄢化志朗声道。
“离火骑兵愿一同前往。”叶继炎抱拳道。
“若是守军出击,当如何应对?”
“荣耀军团骑兵兵分两路,照应左右二路城门!”伍进钧道,“紫辰骑兵攻左路,离火骑兵和裂炎骑攻右路!”
“好!”言袆拍案道,“给吴擢一个下马威!传令兵!”
“到!”
“攻城器械停止后退,立刻开始压制城墙!荣耀骑兵兵分两路看住南北两侧城门,紫辰骑兵冲击城西离军左路,离火骑兵和裂炎骑冲击右路,各部步兵列阵!吹号!”
“是!”
“报!”一位传令兵闯进大帐,“鹤洲城城门开了!离国人在出城!他们要压上来了!”
“什么?”言袆吃了一惊,随即道:“新军令,各军团列阵!”
“是!”刚要跑出大帐的传令兵折回来行了个军礼,再跑出大帐。
这是宇军第一次在围城战中遇到守城部队出城迎战的情况。先前的胜利都太过轻松,让宇军将士们在面对城门外排开阵列的离军时,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不安。
况且,是十五万离军啊——接近于围城的宇军的人数。虽然以少敌多在吃下晏国的过程中司空见惯,但那是面对晏军,而不是如狼似虎的离军,久经战阵悍不畏死的离军。
“为了太阳!”
“为了离国!”
离军远远的喊杀声传了过来。灌兴荣一脸焦急地对言袆道:“离国人要冲锋了!”
言袆带着一众将领走出大帐。言袆眯起眼睛,望向鹤洲城城墙。城墙上有一位身着华丽铠甲的将军,深邃的目光也投向了言袆,两人隔着数里对视,如同斗兽场里两只即将交锋的野兽。
“全体步兵!举盾!防守阵列!长矛兵顶上!骑兵收缩待命!”
“是!”
离军沉闷的战鼓响了起来。离军步兵缓缓收缩,战马嘶鸣战士怒吼,数不清的骑兵从离军阵中杀出,直冲宇军阵地而来!
“屁股夹紧!一!”
林枫琦听到远处步兵的千夫长们在指挥。但他已经没空多听几句,因为传令兵飞驰而来:“先骑营,动起来!侧勾拳!”
宇军中有一套对各种战术的别称,“侧勾拳”就是其中之一。林枫琦从副官手里接过军旗,高声喊道:“先骑营!跟我来!”
一般来说,一位千夫长是没有权力发出这样的越级指挥的军令的。但林枫琦身份特殊,又有足够的带兵经验和战果——足以让先骑校尉默许他这样的行为。
离火军团位于整个宇军阵地的最中央,林枫琦带着先骑营冲出阵地,远远地几乎是直面离军冲锋的骑兵。林枫琦不敢浪费时间,带着先骑营横向全速突进,想要先避开离军骑兵的锋芒。
“放箭!”步兵的指挥官在嘶吼。
漫天箭雨形成了霎时的乌云,倾盆大雨泼洒战场。宇军其他各部骑兵也动了起来,鹤洲城之战,终于拉开了高潮的帷幕!
箭雨稍稍打乱了离军骑兵的阵型。但一丝的混乱便已经足够,林枫琦带着先骑营在战场上画出了一条巨大的弧线,在侧翼,离军骑兵的侧翼,他找到了箭雨撕开的一小个破口。
一个空隙。
林枫琦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空隙撕开,撕成一个巨大的伤口!
林枫琦把军旗丢给副官,拔出马刀高声吼道:“先骑营!梭阵!冲锋!”
“杀!”
骑兵们高高扬起马刀,压低身形,超过林枫琦和他的副官,冲向离军骑兵阵列。林枫琦恍惚了一下,似乎看到对面骑兵的旗号变成了“晏”。
“千夫长!千夫长!”
副官的呼唤把林枫琦拉回现实。林枫琦一咬牙,道:“我们一起冲锋!跟上!”
“千夫长!太危险了!”副官想要阻止,但林枫琦已经飞马跟上了冲锋的队列。副官犹豫了一下,随即把军旗像长枪一般平举,猛拍马背,用尽气力吼道:“杀!”
“大钳子。”叶继炎嘟哝了一声。
“这次夹的还是骑兵。”祁升有些担忧地道,“我对我们的骑兵有信心,就是不知道那些晏军实力如何。”
“还得是我们来当先锋,你看,都跟着先骑营出击了。两个钳子都是万人骑兵部队,只要步兵能够挡住冲击,必能取胜。”叶继炎胸有成竹,“吹号角!步兵部队一步不得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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