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十七待了三天便准备回去复命。

    这三天沈骁炮制了一罐子药丸,临走前叫他带上,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记得吃。

    莫三十七问了缘由,沈骁不说明救治他的理由,只告诉他一句“我想比过一个人”。

    信任并不是那么容易交付的东西,即便是同为听影堂、关系最亲近的庞十五和王二十,若是要深究的话,莫三十七都不见得交付全心全意的信任。

    人各有各自的风雨,他们只是恰好在同一个小屋子里躲雨。

    歇脚的时候插科打诨,人人隔着迷雾观望,能听到怎样的风声雨声,只有自己心知肚明。

    山间的迷雾吹散了。

    莫三十七将那罐子药丸收下,三两步走到娄钦言面前,捉起他的手握住,心里期待着娄钦言说些什么。

    娄钦言笑了笑:“怎么,你我还需要告别?”

    “你不担心我么?”

    这和莫三十七想象中的不一样,娄钦言应该要担心他才对,然后再关心一下他。恋人之间就是要这样的,出个门也得关心一番。

    娄钦言显然不懂莫三十七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想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于是出言警告了一番。

    “担心什么?你这条命是我的,三十七,你可别忘了。”

    “我知道。”莫三十七只好自己来说那些话,他也不擅长做这种事情,但直觉就应该这样。

    他喜欢娄钦言的关心,心底会没来由地为之欣喜。

    他搜肠刮肚说了好些话,最后没什么可说的,便轻轻吻了一下娄钦言的额间,末了又嘱咐了一句。

    “娄钦言,你要照顾好自己,听沈大夫的话按时服药。”

    娄钦言扬眉一笑:“傻子,沈骁治你几天你就改口了?”

    “我不是因为他给我治病才改口,是因为你。我之前以为他只是你亲近的下属,可他不是。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你好,待你像朋友一样。”

    莫三十七这几日才摸清沈骁的身份。

    沈骁是药仙谷的弟子,收了钱办事,跟娄钦言只是医患关系,熟络起来的缘由是他们父辈之间有些交情。

    大晚上跑来跑去也不是因为娄钦言不留宿,只因沈骁事事亲力亲为,过于忙碌罢了。

    这些是莫三十七所了解到的。

    “你这话说得倒是笃定,不管因为谁,沈骁听了应该会很开心。也就你喊他沈大夫了,这几日他接触的几个病患都不太安分,那人脾气都大了不少。”

    莫三十七表示认同。

    “娄钦言,你怎么没喊过他沈大夫。”

    娄钦言不知想起了什么,坦言道:“我不喊是因为你。我刚清醒过来的时候,千方百计想把你抓回来,沈骁管天管地管上我的闲事了,劝解我不要动怒,他说气急攻心容易小命不保。”

    回旋镖忽而又插了回来,莫三十七闻言一愣:“我……”

    娄钦言将手指轻轻压在莫三十七的唇瓣上,止住了他所有的声音。

    娄钦言继续说道:“三十七,我已经不怪你了。我早该想到你这样一根筋的人不会轻易背叛你的组织。我只是想告诉你——”

    他顿了顿,话头一转,又笑道:“改口很难,在我看来,沈骁就是沈骁,并非什么沈大夫。我若是喊了沈骁沈大夫,估摸着他会觉着我在挖苦他。”

    莫三十七直觉娄钦言这话中有言外之意,说道:“可方才他给我药的时候,我喊了他沈大夫。”

    “正相反,我说了,他会很高兴。这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认可。”

    莫三十七好像明白了什么,娄钦言谅解他的原因,他找到了。

    他无名无份,屈于人下办事、见不得光的刺客身份得到了认可。

    他叫莫三十七,是听影堂榜上有名的一名刺客。

    莫三十七眼眸一亮:“娄钦言,所以在你眼里,我如今的身份变了是么?”

    娄钦言不置可否,他轻轻抚摸上莫三十七的胸口,手指按在莫三十七放玉佩的地方戳了戳,似笑非笑道:“你说呢?情郎。”

    莫三十七被撩拨得脸颊一热,难得羞涩起来,莫名回忆起娄钦言那时在床榻上的主动攀附和亲吻。

    娄钦言点到为止,顺手理了理莫三十七凌乱的发丝,温柔道:“三十七,快去吧,我等你。”

    “好。”

    莫三十七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他鲜少会产生如此浓烈的留恋情绪,明知日后还会时常相见,可偏偏就叫人极其地不舍。

    回到听影堂复命的时候,莫三十七这才了解到堂内近日发生的种种事端。

    他休假那些时日,堂内死了很多人,如今任务堆压,再加上奸细从中作乱,故而人手不够。

    若是先前,堂里的任务完全不需要逐一分配。

    今时不同往日,莫三十七这边刚拿着密令复命,那边已经下派了好几个任务等着他接手。

    莫三十七还没完全理清现下的状况,他接下任务后,准备回院子里跟庞十五他们打听情况。

    回到熟悉的院子里,莫三十七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他正遗憾自个来得不是时候,离开前恰巧碰上一瘸一拐走回来的王二十。

    “三十七,你回来得正好,帮我涂一下药。”

    “你受伤了?”

    “嘿?你小子是不是安逸太久了,刀剑无眼,出任务不受伤才不正常吧。”

    莫三十七点点头:“说得也是。”

    莫三十七跟着王二十走到房内,王二十干脆利落地脱了上衣,把装着药膏的药瓶塞给三十七。

    莫三十七先是初略扫了一眼王二十后背上的刀伤,低头准备挖药膏的时候发现药瓶上的花纹很眼熟,沈骁给他的药瓶上也有花纹,好像是一样的。

    他挖了药膏给王二十抹着,状似不经意地问:“二十,你这药膏闻起来不错,在哪儿买的?”

    “害,你说这个啊。我上回不是卖了个大人参嘛,那个收人参的年轻大夫不仅出手阔绰,看见我手上的刀伤后,还好心给我塞了一罐药膏。”

    莫三十七能猜到这个人定是沈骁。

    王二十琢磨琢磨感觉不对劲,疑惑道:“不是,这药膏真有这么好闻?你跟庞十五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要问啊。”

    莫三十七抹药膏的手顿住,问道:“十五也问你了?”

    “对啊。”

    莫三十七听着王二十的絮叨,回想起这段时日庞十五的种种怪异的行为。

    或许,他们三人之间有一个人要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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