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京,哪怕是轻装出行,那也瞒不住这则消息啊。
很快便有御史冲到皇帝的面前,开始大放厥词。
“陛下,太子乃是国之根本,怎能让太子出京呢?”
“陛下,臣,死谏,望陛下收回成命。”
五六个年轻御史,你一句我一句,吵得皇帝脑仁疼。
对于这些人,你骂也不是打也不是,人家就是靠这张嘴。
虽然偶有捕风捉影之事,但大抵还是忠心朝廷的。
打了他骂了他,下次他更起劲,对于他们来说,皇帝对于他们的打骂,那是荣光。
如果有一天,御史进言,皇帝争辩不过,气急之下,骂了御史一句。
这人走起路来都带风,神气活现。
我今天进言可是让陛下骂了,怎么样?你们行吗?
年轻的御史们会一脸艳慕望着他。
言官嘛,只要你进言的方向没错,那就可以了。
与他们争辩,那是自取其辱,那是他们吃饭的根本。
皇帝待下方的御史说完了话,冷冷地凝视着他们。
此刻,他心里也憋着一股火,这段时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朕只是让太子出个京,你们就到朕这里聒噪,真当朕好脾气呢?
年轻的御史们迎着皇帝冷冽的目光,渐渐安静了下来,心里不由得打鼓。
陛下今天感觉不一样啊。
萧洪垂着头,心中冷笑,可不是不一样嘛,陛下现在心里憋着火呢,你们真是不知道死活。
太子出京这么大的事,都察院的那些老家伙都没动静,你们这些生瓜蛋子却往上冲。
太年轻了啊,没有看透事情的本质啊。
果然,皇帝待这几人安静下来后,冷冷的说道。
“你们认为太子出京不对?”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陛下,太子乃是储君,岂能轻易出京。”
皇帝冷哼一声:“太子出京替朕巡视,有何不对?”
那人接着说道:“既是替陛下巡视,为何要轻装出行?”
“自是为朝廷节省开支。”
“我云国泱泱大国,太子出京便是代表的云国威严,这点不可省。”
“太子这个名头已经够了,何须在意这些虚头。”
“陛下,错了,正是要如此,才能让百姓看到朝廷的威严,看到皇室的威严。”
“如此铺张浪费,怎能体现出朝廷爱民如子?让百姓如何看待朕?”
两人对话越来越快,越来越润滑。
年轻的御史,感觉此刻要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此刻,他激动地红着脸,只感觉心中激情澎湃。
另外几人都要忍不住要对他鼓掌了,今天是超水平发挥了。
这段佳话传出去,他们这几人要扬名了。
想到这里,那人更加坚定地说道:“陛下,既然如此,仪驾可免,既是巡视,为何没有官员陪同?”
皇帝心中冷笑,很快地说道:“朕当年做太子,出京也没有官员陪同。”
年轻的御史听到这句话,唇角勾起笑意,不禁脱口而出。
“那是因为先皇”
只是话没说完,萧洪爆喝道:“大胆。”
此时,那名年轻的御史哆嗦了一下,激情退去。
想到刚才他说的那句话,顿时满头大汗,抬眼刚好迎上皇帝森冷的目光。
皇帝冷笑道:“说啊,先皇怎么了?”
这御史身体抖似筛糠,再没有了刚才的活灵活现,“陛下赎罪,微臣微臣口不择言,望陛下赎罪。”
另外几人亦是面露惊恐之色。
你他妈的,我们是来辩论的,不是来揭先皇短的,这已经不是辩论了,这他妈的是找死啊。
皇帝深吁一口气,眼角瞥向这几人,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
而后,淡淡道:“将这人革去功名,永不录用,其余几人罚俸三年。”
那人面如白纸,正要开口辩解,萧洪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将他拖下去。”
门外很快走进来两名近卫,将那人像是拖死狗一般的拖了出去。
“陛下,臣错了,陛下赎罪啊。”
另外几人在这声呐喊中跪倒在地:“谢陛下圣恩。”
皇帝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轻轻挥了挥手。
几人谢了恩,哆哆嗦嗦地走了出去。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因为这事被皇帝记恨住了,估计他的官运就此到头了。
都察院里的同僚们非但不会高看他们一眼,反而会认为他们愚蠢。
先皇是他们能讨论的吗?别说他们了,既然是左都御史对于先皇的事都避讳不及。
纵使先皇的政策有万般的不对,那已是往事如烟,不是他们这几个年轻的御史能拿出来说的。
更何况先皇已经逝去,死者为大。
你在别人儿子面前说别人死去的爹这不好那不好,那就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是个正常的男人都忍受不了,更何况天子呢。
待人走了后,萧洪泡了一盏茶送到了皇帝的手上。
皇帝接过茶盏呷了一口,心情舒畅了不少。
收拾几个年轻的御史只不过是顺带手的事,主要还是出了压在心口上几天的火气。
呷了几口茶的皇帝,深吁一口气,眼角扫向萧洪,见他还在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禁开口道:“萧伴伴,不用这般拘束,朕这几日心情烦闷,倒是辛苦你了。”
萧洪听到这句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陛下总算是缓过了。
他陪伴皇帝身边许久,从未见过皇帝如此这般。
既然是刚登基时,胡人破关,也未见他这般烦闷。
好在这几个年轻的御史正好撞在枪口上,让皇帝出了这口气。
萧洪此刻直起身子,笑道:“陛下,您操劳的都是家国大事,奴婢看着您这几日茶饭不思,奴婢实在是寝食难安,恨不能为陛下分忧。”
皇帝苦笑,人人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作为皇帝,他不应该把这样明显的情绪表现出来。
可无论怎么说,皇帝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这么多的事压在一起,换个平常人,早就崩溃了。
深吸了一口气,皇帝笑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下去歇息吧,换个人来伺候朕。”
萧洪给茶盏里换上热水,摇摇头:“下面的小崽子们毛手毛脚,奴婢不放心。”
皇帝不置可否,拿起案牍上的奏疏看了起来。
可看了没一会,又抬眸问道:“太子这时候应该出京了吧?”
萧洪听到皇帝的问话却显得有些左右踟躇。
皇帝见状,放下手中的奏疏,淡淡地说道。
“有什么就说。”
萧洪这才开口道:“太子殿下,似乎有些急不可待。”
皇帝哑言。
但他往深处一想,自己还是太子时,第一次出京不是也如此嘛。
不过自己那时出京,身边有好朋友陪着,可现在登上了宝座。
朋友这个词似乎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
当年正是先皇对他的不管不问的态度,才让他过了几年鲜衣怒马的生活。
想想那时,是多么逍遥快活。
自己似乎对太子管教得太过严厉了,以至于他的身边似乎没有一个朋友。
想到这里,皇帝苦笑了一下,随他去吧,能与江河这小子交上朋友倒也不错。
他那跳脱性的思维,希望能好好地引导一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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