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关发、李运心里苦啊。
李运可以说完全是自作自受,可张关发呢。
他才是心里最难受的一个,在太子面前露脸,表现过头了。
这明显就是枪打出头鸟啊。
估计这银票也是朝廷想要收割商贾,想出来的由头。
二人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不免感到悲凉,可现在想这些又有何用呢?
江河长身而起,走到二人面前。
在他们看来,江河像是饿狼在戏弄自己的猎物一般,寻找合适鲜嫩的地方下口。
张景之对于江河的恶趣味完全不理解。
至于吗?开门见山地说完就得了。
看看把他们两个人吓的,比知道小妾偷人还难受。
他忍不住出声道:“行了,快点说吧。”
闻言,二人的脸色更是白了一分,屠刀举起来了,马上要落下了。
江河瞥了一眼张景之,才幽幽然的说道:“看把你们俩吓的,朝廷是有一件事让人去做,我便想到了你们两个。”
二人的脸色丝毫没有转变,怪就怪自己太优秀了,让江小二惦记上了。
江河继续道:“永茂商行听说过没?”
李运继续满脸惨白,眼露迷茫之色。
张关发却是脸上恢复了点血色,永茂商行他当然知道。
那可是南湖府整个商业的龙头老大,自己这个布庄看似做得大,铺在云国各个州府,可赚的都是辛苦钱,往来奔波。
可永茂商行就不一样了,简直是坐在家中数银子,又是在南湖府那样水陆发达的州府,自己的布庄在南湖府交给商行的银子可是数不胜数,即便是这样,也是有利可图的。
“看来张掌柜有所了解。”江河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哪怕你们不愿意去做,我希望你们不要外传,传出去的后果我就不想说了。”
江河顿了顿,扫了两人一眼继续道:“永茂商行是朝廷在经营的。”
这句话像是一记闷雷在二人耳边炸响,他们抬起头瞠目结舌地望着江河。
江河正色道:“之所以让你们放弃现在的事情,是因为永茂商行的掌柜,贪腐严重,被严办了,如今永茂商行的掌柜空缺。”
说道这里,江河深深的凝视着二人,哪怕今后他们去了南湖府,也不能告诉他们实情,只能让他们记住,贪腐二字便可。
“想不想为朝廷做事?”江河缓缓地说出这句话。
二人先喜后惊,喜的是自己的家业,江河并没有看中,保住了,惊的是为朝廷做事?
这句话何解?
张关发率先清醒过来,迟疑地问道:“江大人的意思是?”
“去永茂商行做掌柜,从此,你们便归朝廷所管,你们的一切都与朝廷息息相关,当然,明面上,你们还是商贾,可之后,除了商业上的运行,其他的一切皆要听命于朝廷,也就是说,你们是朝廷的暗子,懂吗?”
江河尽量说得简明概要,好让他们能理解。
张关发与李运沉默了。
并非他们没有理解这句话,正是因为他们听得懂,所以才沉默。
而他们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惊天骇浪。
脱离商贾身份,而又是商贾,这句话看似矛盾,可他们却是真真切切地听明白了什么意思。
他们的沉默是因为震惊、不可置信。
处处受人白眼,处在鄙视链最底端的他们,只要答应下来,那么从今往后,他们便跨越了一个阶层,一跃跳出鄙视链,从而进入更高的一个层次。
虽然同样是被人鄙视的商贾,可身份不一样了,地位当然也不一样。
从此,他们也可以鄙视那些商贾,什么档次?
我做的生意与你做的生意能一样吗?
二人渐渐想通了问题的关键,激动的双手颤抖了起来,满脸通红,热泪盈眶,口已不能言,只能不住地颔首点头。
江河郑重地说道:“你们要考虑好,答应了便代表着你们现在的家业便要舍弃,毕竟南湖府距离京都的距离较远,你们以后便没有更多的精力来照顾京都的生意了。”
其实,即便江河不去提醒,他们也知道这个结果,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就算是为朝廷做事的商贾,那也是可望不可即的。
银子赚得再多又如何?家财万贯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的低声下气。
现在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摆脱这种局面,打死他们也不会推脱掉的。
两人缓了一会,张关发哽咽地说道:“江大人,您对草民的恩情,如同再造之恩啊,请受草民一拜。”
说罢,两人齐齐跪倒,行礼。
将两人扶起来后,江河道:“那你们回去将家中事宜安排一下,至于,你们手头上的生意,如果转手家中亲族的话,京都这边会有照拂的。
记住了,去了南湖府切记不可贪腐,你们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张关发你去南湖府,至于李运,你就先去南自县吧,到时,会有人与你们联系。”
两人见江河安排得面面俱到,又是感激涕零。
同时,两人又为方才心中诋毁江河感到懊悔。
江大人处处为我等着想,我等还在心中骂他,我真是个狗东西啊,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啊。
“好了,你们抓紧去安排吧,估计没几日便要出发去南湖府了。”江河欣慰地说道。
待两人走后,张景之满脸诧异。
“这就行了?他们生意做得好好的,你只三言两语,他们便同意了?”
“要不然呢?”江河瞥了他一眼道。
“不可思议啊,如果是本宫的话,肯定不去,在京都逍遥快活不好吗?”张景之不屑的说道。
江河叹了一口气:“唉殿下,你是没有站在他们的位置上想问题,你想想,当你拥有了万贯家财,每日除了能在钱财方面上有那么一点点优越感外。
其他时间里,人人都在唾弃你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想了,不止如此,别人骂你,你还不能还嘴,即便到了府衙,先照着你的屁股打上几板子,才开始审案子,你会怎么想?”
张景之想了想:“他们没这么惨吧?”
江河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不谙世事的太子殿下,轻轻摇头。
“殿下只看到他们吃肉,却没看到他们挨打,方才我说让他们放弃现在的家业,殿下也看到了,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
难道殿下忘了陛下说的那些话?正是云国太多人看不起他们了,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江河的一番话,令张景之恍然大悟。
历朝历代,商贾一直遭受着不公的待遇,他们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被吃拿卡要,只能忍气吞声。
他们不像那些士绅大族一样,他们缴纳赋税,却享受不到平常人的待遇,对此,他们不敢有怨言。
正因商贾在人们的眼中是投机耍滑的人,不事生产,却手握大量的银钱。
先皇时期更是把这些商贾当成提款机一般,老实地给了,兴许还能留下一条狗命,但凡有些怨言,必定抄你家灭你的族。
人们已经习惯了商贾的地位,就连商贾对此也没任何意见。
这是何其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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