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宝珠黑黝黝的眼睛瞪大,融于夜色中几不可见。
里面,写满震惊和畏惧,慌乱和心虚。
怎么会是大堂兄???
他们不是分房睡的吗?扔进青云院的蛇,怎么会咬错人啊?
大堂兄也太倒霉了!
是谁不好,偏偏咬的是大堂兄……她害怕,她也要完了。
裴宝珠转身悄悄进入房中,在屋里来回踱步,思考对策。
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来。
脑子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那蛇的毒,严不严重啊?大堂兄不会死吧?
大堂兄虽然待她冷漠了些,可她从没想让他死啊!
裴宝珠欲哭无泪,可这件事,明明不是她的错啊。
要不是半夜被沈氏扔了蛇在床上,吓得半死,她又怎么会为了报仇,头脑一热啊!
彼时,对床榻都有了阴影,根本不敢上床睡觉。
也忘了,从一开始想要用蛇吓唬人的,本就是她。
青风苑。
齐行舟的心情没比裴宝珠好多少,只是没有来回踱步。
刚刚趁着人多,他也进了青云院。
看望姐姐姐夫,天经地义,于是在庭院里,瞧见了没被众人在意的蛇尸体。
听闻裴如衍并无殃及性命,齐行舟低调地回了屋,将藏在袖中的两截蛇身取了出来,放进背篓中盖住。
端午懊悔,“早知道就不该将蛇收回来,谁能知道丢进怡景轩的蛇,会在你阿姐的院子,现在府里都在找蛇,若是让他们发现这两条蛇,根本说不清楚,要不现在丢出去销毁证据?”
齐行舟按住背篓,“已经说不清楚了。”
是他没有思虑周全,买蛇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天过海,何况他今日还在马夫眼皮子底下消失,消失的地方就在养蛇人附近。
一旦宁国公要查,根本瞒不住。
齐行舟满面肃色,自知有错,也不算冤枉。
是他自己心急了。
本不应该将蛇带回府里的,应该想办法在外面送给裴宝珠。
如此,就不会留后患,不会连累阿姐。
端午又问,“那怎么办,等着被发现吗?”
齐行舟摇头,“既已犯错,就要及时补救。”
为今之计,只有自首,才能掰回一些。
不能让阿姐难做。
“不过,”齐行舟皱起眉,十分不解,“养蛇人不是说,这蛇没毒的吗?”
若是有毒,他也不会带回来。
初衷,只想吓唬裴宝珠,让她自食恶果。
端午一愣,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是啊,养蛇人骗了我们!”
齐行舟看着他,一言难尽,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骗人的,未必是养蛇人。
想着,齐行舟走出门,嘱咐端午在房中看好蛇,独自去了青云院。
因为是今晚第二次来了,护卫多交代一句,“齐小公子,虽然你是少夫人表弟,但是夜深了,还是少打扰得好。”
齐行舟点头,“我知道,姐夫今晚还要喝药,我是来送蜜饯的。”
他抬手就是一包蜜饯。
护卫看着他故作深沉、不苟言笑却抱着蜜饯的样子,心软了软,想到他与少夫人情同亲姐弟,也被世子当做亲小舅子养的。
孩子的一片心意,世子和少夫人肯定不会拒绝。
护卫放了行。
齐行舟礼貌地道了谢,走进院中,没有去敲主屋的门,而是走向煎药的小厨房。
负责煎药的,是刘金。
旁边在说闲话的,是陈书,“你干嘛把世子的毒说得那么严重,要是让少夫人担心过度,世子肯定骂你。”
刘金哎呀一声,“做人真难,本来世子是打算‘偶感风寒’,趁机会和少夫人化解矛盾,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知道,世子突然就被蛇咬了。”
“话说这蛇哪里来的?”
陈书:“蛇哪里来的重要吗?重要的是,那蛇真的微毒吗?”
刘金调整着火候,“没毒,就算你有毒,它都没毒,我开始也以为世子真被毒蛇咬了,装太像了,号完脉我都懵了,你让我怎么说啊,我领悟世子的意思后,全靠编,说得重了,少夫人差点摔倒,然后我看见世子手动了一下,就马上圆回来了。”
陈书靠着门,“反正你记着了,不能让少夫人太担心,只要世子能搬回来住就行。”
刘金应下,“知道了,你请来的大夫,嘴巴是严实的吧。”
“自己人。”
陈书放低声音,也还是让齐行舟听见了。
门外,小小的身影如同石化,半晌后,握紧拳头。
药已经煎好,刘金正倒着调理的药。
齐行舟悄然转身,去了主屋,敲响房门。
许久,都没人来开。
他犹豫片刻,继续敲门,“阿姐,我有很重要的事。”
房中,和衣躺着的沈桑宁坐起身,奈何手被紧握着,裴如衍闭着眼,晃他都不醒。
不会昏迷了吧?
她伸手去探他额头,没有发热。
房外再度响起弟弟的声音,“阿姐,我有重要的事。”
“来了。”沈桑宁正在一根根掰开裴如衍的手,他就睁开了眼。
他朝外沉声道:“明日再说。”
小孩却很执着,“那蛇是我放的。”
裴如衍:……
门外,紫灵从耳房走出来,惊讶道——
“小公子,你跪在这里干什么?”
跪着?
沈桑宁一怔,当即拍开裴如衍的手,瞪他一眼。
后者松了手,她才能下床。
她走向门外,没注意到,身后的裴如衍微微抬起上半身,似也想下床,但在门开的瞬间,想起自己还是个病患,又躺了下去。
他闭上双眼,只为耳朵能更真切地听见门外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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