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沐阳县,西关乡,湾河村。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微风和煦。
穆欢正坐在自家院子里安静地缝制衣服,阳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
\"姐姐,姐姐\" 一阵尖锐而高亢的喊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声音少有的高昂急促,让穆欢不禁心头一震,手中拿着的缝衣针差点就扎到了自己的手指。
她忙抬头朝着院门方向望去。
只见妹妹满脸通红,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一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却是又红又肿。
穆欢心中惊愕不已,连忙放下手中尚未完成的小衣服。
她快步上前扶住妹妹的肩膀,急切地问道:\"小颜,出了什么事?\"
穆颜声音颤抖道:\"姐姐,娘出事了!\"
\"娘出了什么事?你们不是一起去观音庙上香了吗?\"穆欢瞪大眼睛问道。
穆颜快速道:
“我和娘上香回来的时候,刚到村口,村里的无赖林大顺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扑上来抱住娘,满嘴胡言乱语。”
“娘没打死他啊?”穆欢心想:依着娘的身手和脾气,林大顺得没命。
“娘马上就甩开了他,还踢了他几脚。可是那个林大顺嘴里一直嚷嚷,他说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什么,他是不想要命了。”穆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看着妹妹凌乱的头发,红肿的眼睛,她不得不信。
在这个女人名节大过天的大月朝,是谁想出这样的毒计来害娘。
“现在,大伯母领着好多人把娘拦下,一起去了祠堂,说娘不守妇道,要处置她,已经让人去请族长了。”
穆欢一听有大伯母在里面搅事,就知道事情不简单,现在闹到祠堂,还要请族长。
大伯母这是想要娘的命啊!
前些年,有人指认村里一个寡妇和别人有染,最后就被沉塘了。
当时父亲还去劝说族长,说连奸夫都没抓到,不能随便定人的罪。
可是一众老顽固根本不听,不由分说就把那个女人放到笼子里,然后放上石块硬生生的将她沉到水里淹死了。
她夫家和娘家无一人敢出来替她说句话。
只有一个几岁的女儿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不停哀求大家放了她娘。
而且官府也不予干涉。
一想到这里,穆欢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爹爹方才离世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而娘此时还有七个月的身孕。
可有人却已经按捺不住,急不可耐地想要欺压孤儿寡母。
穆颜眼泪汪汪,不知所措地问道:“姐姐,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穆欢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回想起父亲生前常常告诫她的话——遇到事情千万不要慌,再大的困难也有解决的方法。
尤其是当她回忆起父亲临终前那满含不舍与担忧的眼神时,心中更是充满了愧疚之情。
当时自己信誓旦旦地向父亲承诺过,一定会好好保护母亲和妹妹们不受他人欺凌,这才多久,就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情。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首先必须保住娘的命以及清白。
对于一名女子而言,如果背负上这样的污点,将难以在村子里继续生活下去。
尽管她们母女几人都会些拳脚功夫,但又能够逃往何处呢?
难道要一辈子过着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日子吗?
现在唯一能救娘的就是三爷爷穆天柱,他既是族长又是里长,有绝对的话语权。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细细思量。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急忙吩咐妹妹:
“小颜,你去祠堂护着娘,娘肚子里有孩子,不要让人伤着她。”
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慰道:
“我去求求三爷爷,现在也只有他才能让事情有转机。我一定想办法让他给我们时间,证明娘的清白。”
穆颜问:“姐姐,要不要去找找韩叔和青松哥。”
“你赶紧去守着娘,我会顺道去一趟韩家。”穆欢催促道。
这个事情闹这么大,村里都传开了,韩家肯定会知道的,有心的人不用去找。
等妹妹走后,她打开箱子,拿出一些银两和铜板。
想了想,把银子放下,翻出田契揣上,收拾好疾步出门。
她直接去三爷爷家,半路正好遇见韩青松。
他说要陪着穆欢去祠堂,正当她暗自庆幸爹给自己找的未婚夫还是有点可靠的时候。
韩婶跑来把他拉了回去。
穆欢看了一眼母子俩拉扯的背影没有哭,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正常得很。
还是爹说的对,世上所有的事情唯有靠自己。
她没时间伤心,一点不敢耽搁直奔三爷爷穆天柱的家。
韩青松气急败坏道:
“娘,小欢是我没过门的妻子,伯母被诬陷,我要去帮她。”
韩母厉声道:“你俩还没交换庚帖就不算,她娘不守妇道要被沉塘的。你以后不准和她来往。”
韩青松涨红了脸分辩道:“娘,伯母不是那样的人。”
“你说有什么用,那么多人都看见她被林大顺抱住,林大顺还说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无论事实怎样她这辈子都毁了。”
他就这样被自己的娘连拉带拽回了自己的家。
他想着,等回去了娘总要去忙,自己再去找小欢,好好和她解释,她一定会谅解的。
穆欢匆匆赶到的时候,正好拦住要出门的穆天柱:“三爷爷,请给我一盏茶的时间。”
穆天柱沉默不语。
穆欢哀求道:“请您看在我爹的面子,给我一点时间。”
穆天柱转身回屋。
穆欢跟着进去,又急又快的说道:
“三爷爷,我爹和我娘的感情一直很好,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请您明察秋毫,把事情查清楚。”
穆天柱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
“你父亲能考上秀才,一直是族里的骄傲。但是,族有族规,我不能徇私。”
穆欢无比期盼的望着他。
“无需三爷爷徇私,只是请您主持公道。我娘现在还怀着孩子,还请三爷爷大发慈悲。”
穆天柱端起茶盏喝茶,久久不放。
穆欢觉得动之以情对铁石心肠的人没用,只得诱之以利。
反正钱财乃身外物,还是娘最重要。
她道:“三爷爷,爹爹非常敬重您,说您以前对他帮助颇多。
他临终前还说,问您借的银子一直没还,心里愧疚得很,准备拿家里的田来抵债。”
穆天柱的眉毛动了动,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半晌道:
“是嘛,他还记得啊!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不知他准备拿多少田来抵债啊?”
穆欢看到他的动作,知道他这是动心了,迅速回道:“三十亩。”
谁知这个贪心的老东西又端起了茶盏。
她咬了咬后牙槽,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三爷爷,为了给我爹治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家里也就只剩下六十亩田地。”
见穆天柱还是不为所动。
没办法,只得加大筹码。
她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咬牙道:
“三爷爷,我记错了,爹爹说的是五十亩,我们几个吃得少,只留十亩就行了。”
穆天柱终于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说道:“你父亲在村学一直尽心尽力的教孩子们。
如今他尸骨未寒,就有人敢诬陷你母亲。你放心,我一定还她清白。”
虽然心里鄙视这贪得无厌的人一万遍,穆欢还是躬身行了一礼,现在得靠他。
她递上田契:“谢谢三爷爷,爹爹说过的话我不敢忤逆,等我娘的事情处理好,我就随您去衙门办理文书。”
不用她催,为了五十亩田地,穆天柱脚步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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