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地看了住的地方,确认没有别人,只有祖孙俩,她就开始张罗买东西。
大娘家有口缺口的锅,告诉她可以共用,她也不用再买,就买个被子褥子就能住了。
就是她们家和后建立的家属院不一样,是有炕的,还得弄柴烧炕。
至于煤炭,看起来大家都没烧,或者说是烧不起。
毕竟煤贵不说,煤票也十分不好找。
这边也没有树可以砍,也不允许这么做,基本都是分的一些玉米秆和小麦杆,或者是保存好的豆杆。
看到王大娘烧火做饭,满院子都是白灰,陈可秀就头疼得厉害。
煤炉子果然是好东西,听说还是从西南那边弄来的,邵卫国那边有战友帮忙找的。
她去过的其他嫂子家,基本上都没自家砌炕,就是一个小砖炉,晚上用水壶压得严实,不过没有烟囱,有点危险,但是也暖和,也要烧煤。
现在出来住,买煤想都别想,煤票不是一般人可以弄到的。
这可真的是,有钱都不一定能有好条件,何况她还没钱。
还是多弄两床被子,盖厚实点吧。
这边风大,倒也不潮,只要捂着点,应该也不会太冷吧。
看着都中午了,连忙去了供销社。
打听之后,瞬间懵逼。
终究还是下意识忘记这是一个物资及其匮乏的时代。
棉花也要票,她没有票啊。
那今晚…怎么过?
琢磨着,要不要厚脸皮问问大娘,能不能晚上睡一个炕,盘算着买些东西算做报答。
转念一想,又尴尬起来,她当时太要骨气,什么票都没拿。
所以,什么都买不到。
捏着十几块钱,愣是花不出去。
在供销社门口徘徊,也不知道哪里有卖黑票的地方,想打听又不敢,怕蹲号子。
干枯的树枝被风疯狂摇晃,发出些许断裂的声音,怕是要开始下雪了。
陈可秀怀疑起她做的决定,不应该那么冲动,骨气又不能当饭吃,跑这么快干啥。
又很快摇摇头,如果一直被生活胁迫,一次次的低头妥协,她将会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
大不了请求大娘,试试能不能私底下让她帮忙匀点粮食,哪怕是玉米面也好,票再慢慢寻摸。
她想明白了,才裹紧头巾,往王大娘家里走。
“小陈!”
听到郭嫂子的声音,陈可秀扭头看去,她快步走过来,“你说你,说走就走,一点转寰的余地都不给人留,这台阶怎么下?你当真觉得,一个女人过日子有那么容易啊?”
陈可秀抿抿嘴,她已经知道不容易了。
“小陈,你到底怎么想的?”郭嫂子叹了口气,轻轻推了推她,“我看邵团长还是念旧情的。他说你可以回去住到离婚,差不多也能过了冬天。实在不行,你认个错,你生得好也年轻,哭一哭,晚上睡一觉,也就过去了。”
陈可秀认真地摇摇头,“不了。嫂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别劝我了。没想和他继续过下去,没必要纠缠。没工作的人多了,也不是都死了,总能找到出路的。”
倘若想继续过下去,就更不应该低头。
否则对方就会吃定了她,拿捏住她的把柄,为所欲为,令她慢慢地失去自我和底线。
想到这些,陈可秀扯扯嘴角,真是被生活绑架了,她居然想到一起过日子这种事了。
呸,绝不可能。
郭嫂子见她态度坚决,也无可奈何,“你仔细想想吧。对了,你住哪里?邵团长说回头再给你点钱,明儿我把票一起给你带来。”
她觉得现在的小陈人不错,就是年轻,拧巴了点。
等分开一段时间,想通了,想明白了,也就和好了。
这么冷的天,镇上啥也没有,可别没和好,直接冻死了。
钱是其次,票是陈可秀没有办法拒绝的东西。
她迟疑了下,在郭嫂子耳边说道,“嫂子,你家的票,应该用不完吧?能不能匀一点点给我。”
至于邵卫国的,她就不要了。
既然要一刀两断,不能一边占便宜一边说要离,她想想都会觉得十分别扭。
不然也不会粮食都留下,当做欠他十五块钱的利息了。
郭嫂子听得出她是想买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家里票省着点,确实能抠出来一些,明天我给你带来。”
都没提买卖二字,谁都懂得这个意思。
陈可秀松了口气,“感激不尽,谢谢郭嫂子。那明天,咱这个时候在这儿见面,麻烦你跑一趟了。”
虽然票是要花钱买的,可要不是出于信任,郭嫂子绝对不会卖给她。
也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郭嫂子摆摆手,“那么客气干啥,都是邻居,我去买点东西。不过,我还是想劝劝你,一个人讨生活,千难万难。”
“而且,说实话吧。邵团长真的很有本事了,你想想吧,他还没三十岁呢,就是团长了。要是啥时候升一升,独门独院的家属院都能有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你要是离了,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在后头等着捡便宜。你从他是营长,等到了他成为团长,别傻乎乎的觉得骨气很重要,那不是玩意,只有吃饱穿暖,才是实惠。”
朴实的语言里,都是盼着她能过得好的真心实意,说服力还很强,陈可秀可耻地心动了一下。
不过,也仅仅是一下。
她相信,靠着她自己,也可以在不久的将来过好日子的。
“嫂子,谢谢你。”陈可秀笑了笑,手互相揣在袖子里,仰脸看着远方的山脉,“我这个人很怕死,也怕吃苦。但是我偶尔脾气也很大,不用劝我了。”
郭嫂子看着她露出来的下巴,居然看出了几分坚毅,莫名地觉得,再劝就不礼貌了。
“唉,过日子,外人肯定是管不的。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和嫂子说,能帮的一定帮。”
“嗯,好,谢谢嫂子。我在大院里的这段时光,唯一的收获,就是嫂子这个朋友。”
郭嫂子下意识想道,要是你不折腾,哪能没朋友啊,还不是以前做的恶心事多了。
她又觉得这么想不合适,毕竟小陈拿她当朋友的,故而有些尴尬,只摇摇头,匆匆忙忙走了。
陈可秀想到明天能有票了,心情好了很多,不全是不会饿死的原因,更像是在迷茫的绝境中,有一束温热的希望之光。
她踢踢踏踏地走路,风儿把她头巾的尾部打了个卷儿,令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陈可秀同志?”
陈可秀一脸黑线,镇子太小了,怎么这么多熟人。
她缩着脖子,不耐烦地扭头看。
一个男的,一米七左右吧,戴着黑色的眼镜框,头发三七分,看着像这个年代的读书人。
在脑子里搜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关于这个人的记忆,还以为刚刚听岔了,不是叫她的。
又慢慢地转过头,缩着脖子往家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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