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策论,洋洋洒洒数千字,将如何治藩王说的天花乱坠,可实际上都是一些表面的功夫,真正有用的东西不过二三条。

    “可取。”看完之后,季廉并未给出评价,只是点了点头如此说道。

    虽然大多是一些假大空的话,和大部分无用的举措,但是能有二三条能用的,已经是不容易了。

    放在这次乡试的学子当中,那就是属于上乘,毕竟就算是朝堂上,真正在治国上有建树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季廉又将目光落在手中的卷子上,其他的卷子他都不怎么在乎,但是这篇疑似是顾川的卷子,他却不能不在意。

    “藩王自重,何以治之?”

    “自古藩王之制,乃帝王定国安邦、镇抚四方之大略也。

    然岁月迁延,藩王自重之弊渐露,于国家之安定与发展,潜藏祸端。

    今余欲穷究其弊,并陈治理之方。”

    只看着这个开头,季廉目光便是一亮,没有什么假大空的话,直抒其意,简洁明了,这才是一篇好策论的模样!

    再往下看去。

    “藩王之疾,莫甚于危中yang集权也。

    忆往昔,大玄皇朝之季世,百国之乱岂非藩权过盛所致乎?

    纪王私铸钱币,贩盐积财,终联合他国藩王以叛。

    此类事迹,历历在目,足为后人鉴戒。

    藩王拥兵自重,异志萌生,即成国家之大难。

    又,藩王聚财过甚,亦为国之隐忧。

    前朝之时,藩王广占田土,甚而干涉地政,致使民生凋敝,百姓苦之。

    如宸王杨陵,倚藩位以聚敛无度,积反叛之力。

    若非宰相于敬之及时镇抚,大乱岂可免乎?

    又,藩王分地而治,国家分裂之虞,亦不可小觑。

    昔日大苍皇朝,群雄竞起,各自称王,致国土崩析,百姓流离。

    此等割据之状,多源于藩权或地方势力之过度扩张。

    藩嗣之争,亦为国家动乱之源。

    如我朝隆道之世,夺嫡之事,岂非因皇位承继所起乎?

    虽先帝终得大宝,然其间纷争动荡,于国家安定影响甚深。

    针对藩王之疾,吾陈削藩之策如下……”

    季廉看着看着,目光便是越发的凝重起来,这寥寥的数百字,便将藩王的弊端写的清清楚楚。

    并且,这每一处弊端,都以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加以佐证,让这一言一语更加有说服力!

    且最后一言,何以治藩王?

    唯有削藩一途!

    “削藩……”季廉蹙着眉,面色凝重的往下看去,他已经现在能够确定,这篇策论的作者是谁了!

    除了那有圣人之资的顾川,只怕这次乡试的学子无人有这般的才情!

    那,这位未来的圣贤,有何削藩之策?

    “一、制限藩权。

    宜明定藩王之权域,防其干预地政,保朝廷对地方之绝对统御,又宜增监藩之举,一有其越权之行,即行止之并施惩。

    二、更革藩嗣之制。

    为避嗣承之争,宜定明嗣法,如嫡长承嗣之例,又,若无嗣或嗣幼,朝廷可指定承者,以确保藩位平稳传递。

    三、减削藩王之财力。

    应限其占田之数,防其财货过聚,又当激劝藩王封土于功臣武士,以分其经济实力,更可借税赋之途,调节藩入,不使其财过盛。

    四、倡教化藩。

    以教化导藩王树正观,养其忠国之心,  或可设专司,主藩王及其子弟之教事,以文解其野望与不平。

    五、今大衍朝之藩王,以齐王、晋王、燕王、辰王最为强盛,若骤施削藩之策,恐生反逆之虞。

    故欲行削藩,宜自弱小之藩始,以免触动强藩,致生他变,且弱小藩王之反抗,亦易于镇抚。

    此乃温水煮蛙、蚕食桑叶之策也。

    综观上述,藩王自重之弊,于国安与进构成大患。

    吾所陈削藩之策,意在权、财、军、教等多途并进,全解藩难。

    愿陛下明辨是非,纳良言,以保国久安!”

    整篇文章,至此就已经看完。

    但,季廉却沉浸在那字里行间,久久未曾回过神来,他脑海中现在只剩下了两个字——削藩!

    是啊,藩王有如此多的隐患,为何还要将他们留着?

    留着就罢了,为何还要给他们那么多的权利,给他们封地?

    如此,岂不是埋下霍乱之根!

    身为忠君报国之臣,当为陛下分忧,除此大患才是!

    “好!写得好啊!”

    季廉忍不住惊叹一声,将其他正在阅卷的考官们都给吸引了过来。

    “大人这是看到什么精妙的文章了?”崔义笑呵呵的问道。

    季廉却没有与他明说,只是摇了摇头道:“这篇文章我必须亲自交给陛下!”

    此等治国良策,陛下见了定然会欣喜,更何况这还是那位顾公子所写的。

    虽然还没有看到考生的名字,但季廉就是有这么一种直觉。

    这篇文章,除了那位圣贤之姿的顾公子,再无人能写的出来了。

    “亲自呈交陛下?这……”

    崔义听到季廉这话,整个人顿时面色愕然,便是其余几位考官也是面面相觑。

    “大人,一篇文章而已,便是真有什么治国之策,也不用如此吧?”

    “是啊,大人,这样岂不是坏了规矩?”

    季廉却是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的卷子,轻笑一声:“你们懂什么?有此治国良策,那位顾公子又何须靠科举才能当官?”

    说完,他没有再多言,将手中卷子收好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

    “此次乡试,策论的题目是如何治理藩王,你是如何答的?”

    白鹭书院,梧桐树下,先生与学生对弈。

    顾川落子,闻言笑着反问:“老师觉得学生会如何答呢?”

    柳道州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为师能猜到盛贤如何作答,当初其他学生的策问答案也能猜出一二来,可唯独你,为师看不透。”

    顾川呵呵一笑,也没有卖关子,执子落在了棋盘一角,答曰:“削藩!”

    “削藩?”

    柳道州眯了眯眼,问道:“如何削藩?”

    顾川笑而不语,只说道:“老师,学生最近编了个新的话本。”

    “此二者有何联系吗?”

    “有的,话本的名字叫《奉天靖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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