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宣欲造反,诸葛雄是不可能跟他一起发疯的,尚且不说宇文元朔脑子还没有发昏,便是他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也不是一个皇子能反的了的。
他是诸葛家的嫡子,带着振兴家族的使命来到宇文宣身边,根本目的是在他身上下注,赌一赌那个从龙之功!
前提是,他能够以正常的手段登上皇位,而不是造反!
古往今来,皇子造反成功的几率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诸葛雄在宇文宣身上看不到成功的可能,他是愚蠢,他是有着绝大多数世家子弟都有的傲慢和偏见,可他脑子还清醒,有自己的底线!
那就是自己所做的事情,不能损及家族的利益!
“既然如此,先生且一路走好,待到了黄泉路,再好好看看,本皇子是如何登上皇位的,到那时莫要后悔才是!”宇文宣目光渐冷,手中刀缓缓举起。
诸葛雄不再说话,目光直视着那柄屠刀,脑海中又想起了那日在云良阁时,那位与他发生争执的白衣书生。
他说:殿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现在想来,顾川好像说的很有道理啊,只是忠言逆耳,如此自负的人,怎么会听的进去呢。
“该后悔的,是你啊,殿下……”
诸葛雄缓缓闭上双眼,迎接屠刀落下。
噗一声,头颅滚落,鲜血喷洒,染红了宇文宣的锦衣,与那双眸子同为一色。
“父皇,这都是你逼我的!”宇文宣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取出腰间绢布,轻轻擦拭刀身上的血迹,映照出那张与皇帝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他忽然一怔,擦拭的动作顿住,那青年的脸渐渐模糊,化作一个稚嫩的孩童,天真无邪的模样,他举着双手,笑着奔向那身着龙袍的父皇,被他抱起来逗弄嬉戏。
孩童咯咯笑着,父皇也跟着一块儿笑,哪有什么心如豺狼,阴谋算计……刀锋刺眼,将这幻象斩的粉碎。
哐当!
长刀落地,宇文宣转身朝密室外走去,脚步蹒跚,他的心随着地上的血渐渐冷去。
“父皇,我才是你最宠爱的儿子,不是他宇文裕……”他的心中回荡着这句话,过往种种,化作利刃一刀一刀剜在心口,痛入骨髓。
……
翌日,午间。
白鹭书院,梧桐树下。
白皙修长的两根手指执一枚黑子悬在棋盘上,良久才“砰”一声落下。
对面的先生拈着白子的手一顿,深深皱起了眉头,边思索边开口道:“大皇子殿下居然会主动远离皇城,去往封地,着实让人有些意外啊。”
“不过,看你这样子,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顾川面色淡然一笑,回道:“老师,现在不能称大皇子了,该称雍王殿下才是。”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雍王居然会主动提及离开皇城,按照以往来看,他该是那种会一争到底的人才对,真是奇怪了。”
“也许是觉得自己争不过,及时清醒呢?”
顾川呵呵一笑,伸手将飘落在棋盘上的一片梧桐叶拿起,喃喃道:“这世间之事,正如树叶一样,我们可以预见它们何时生长、何时繁茂、何时凋零,却无法预见它们会落在什么地方,也许是树下,也许是随风飘向远方,也许落在水中随波逐流。”
“有道理。”
柳道州点了点头,还是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便是选择封地,也不该是雍州,现在的雍州异族肆虐,局势糜烂。”
“雍王无勇无谋,不过是一平庸之人,如何能有这样的自信平定乱局?”
“天下事繁多,老师又何必多想?想再多,也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扰罢了。”顾川道。
“非是为师多想。”柳道州叹了口气,迟疑了许久才将手中棋子落在一角,才道:“便是身处这书院内,为师也觉得有些沉闷,只怕是有事要发生了。”
“陛下正是年富力强之际,除却西北之地有些乱,中原却是一片祥和,能有什么事呢?老师不要多想才是。”顾川劝慰道。
“许是为师多想了吧。”柳道州点头应着,又见顾川欲落子的位置,眼皮直跳,忙道:“方才为师落子之处颇为不妥,该下……”
他拿起方才角落里的棋子,又犹犹豫豫许久才落在另一处地方,如此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该是这里才对。”
顾川看着这般,不禁无奈的摇头一笑,随意的落在一处地方,给白子让出一条生路来。
片刻后……“老师棋艺高超,是学生输了!”顾川看着陷入死局的黑子,摇头叹气道。
先生抚须一笑:“你棋艺进境神速,虽然现在还和为师有些差距,不过只要勤加钻研,相信假以时日,定能超越为师。”
我看,就没有那个必要了吧……顾川嘴角微微一抽,心说要成先生这般棋品,换做旁人来下,只怕早就抡起棋盘了。
等和先生下完了棋,顾川便又骑马离了书院,这几日来书院也就这一件事情了,顺便拿些书回去看。
只是今日与往常不同的是,待进了城后,他却被拦住了去路。
“师兄!”陆凝香穿着一袭翠裙,站在一家酒楼前,冲他挥了挥手。
顾川见着她,下马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颇为诧异的道:“你不是在给长公主做事吗?怎么在这里?”
她已经许久没有去书院了,一直都在替长公主奔波,忙的不可开交。
算算时间,宇文谨也要去往封地了,就在这两日。
想到这,顾川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对陆凝香询问道:“是长公主要见我?”
陆凝香盈盈一笑,道:“师兄果真料事如神,什么都瞒不过你。”
是个人都能猜到了……顾川看了看四周,没有瞧见宇文谨的身影,于是道:“那带我去见她吧。”
“师兄请随我来。”陆凝香说着,转身朝街道一侧走去,顾川牵着马跟上。
直至一处行人稀少的小巷,他见到了宇文谨,她正蹲在水沟旁,垂首观察着什么?
顾川牵着马走过去,跟着她的目光望去,见着一群正在行路的蚂蚁,开口问道:“殿下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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