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玩具为什么会挨打?”
南若安小时候虽不得父母宠爱,但像玩具之类的还是想要什么都会有。
“为什么挨打?”
夜猫笑得更欢了。
“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老贵了!不仅附近的镇子没有卖的,就算有,怕是很多人都舍不得给小孩儿买。”
南若安想了想,他对夜猫说的‘老贵了’没有什么概念,但他知道在这里几乎每家都是女人包揽所有的家务和带孩子,经济来源大多都要靠男人。
“那你阿爸挺疼你的,舍得给你买这么贵的玩具。”
夜猫说过,在他小时候这玩具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有的卖,南若安下意识的便认为是他阿爸在外面买回来给他的。
“不是阿爸买的,是我阿妈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特意给我买回来的。”
南若安愣了一下,他还记得蓝因和他讲过的关于夜猫阿妈的事,他想那段回忆对于夜猫来说应该并不美好,所以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低着头继续摆弄手里的变形金刚。
“我阿妈之所以会费这么大的劲,走那么远的路给我买这个,是因为”
夜猫刚想说许诺的名字,但是话到嘴边,又将这两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
“我的一个邻居,他阿爸在境内工作,给他带回来一个,材质比这个好多了。”
“所以你看到了回家就开始作闹了?”
南若安顺着他的话问道。
夜猫摇了摇头:
“没有,我只是天天看着他玩,他玩够了给我玩的时候,每次我都不敢碰,生怕一个不小心碰坏了,要赔钱。”
说到这夜猫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可喜欢了,我天天赖在他家吃住,就为了看着他玩。”
“有一天我阿妈把我叫回家,问我是不是特别喜欢,我说是,然后第二天阿妈就坐了隔壁村一辆去镇上卖东西的牛车走了。”
“再回来时,就给我带回了这个,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
南若安看着手里的变形金刚,他确实体会不到夜猫那个时候会有多高兴,他没有过这种体会。
“我阿妈和我说,别的小孩儿有的,只要我喜欢的,她都会买给我。”
“所以你一直留着这个玩具,这么多年都没弄坏,你想你阿妈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
南若安忽然不敢再摆弄这个变形金刚了,他怕给夜猫弄坏了,立马放回到夜猫的手里。
夜猫看着南若安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穿了他的想法。
侧头瞧向他:
“不是,我有时一年都不会回来这里一次,我住在寨子里。”
随手指了下这间小竹楼,夜猫眼中滑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这里是重建的,那年大火吞没了整个村庄,家里本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我连村子都没进,是我那个邻居,把这个从烧着了的竹楼里拿了出来。”
南若安听到夜猫第二次提到他那个邻居时,就已经猜出来那个人是许诺了。
但既然夜猫有意不再他面前提,他也只好跟着装傻充愣了。
“他拿给我的时候,我丢掉了。”
夜猫看着南若安疑惑的表情,勾了勾唇,继续讲道:
“谁知道他又捡了回来,你知道他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看着正对着他笑的夜猫,南若安摇了摇头。
夜猫站起身,走到竹架前面,把手里的变形金刚放了回去,背对着南若安:
“他说,你留着着吧,这是证明。”
“什么证明?”
嘴比脑子快了一步,问出口来。
夜猫收回手,看着那个变形金刚,缓缓开口:
“我阿妈爱过我的证明。”
南若安盯着夜猫的背影,两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蓝因和他讲过的那些事,又在服脑海里浮现了一遍,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和夜猫说些什么。
就在屋内气氛有些开始变得沉重时,宁晨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打破了让南若安有些压抑的沉默。
“老大,阿五爷带来了。”
“带来了就上来,喊什么喊!”
夜猫转回身,对着外面语气有些不悦的说道。
宁晨一边上楼,一边撇嘴,心里想着,还不是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屋里干什么,提前给你个知会么。
门一直没关,跟着宁晨进来的,还有一位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老人,留着长长的胡子,满头的白发,微微弯着腰,肩膀上还挎着一个大布包。
进门后,阿五爷先是看了眼夜猫,一双已经有些浑浊了的眼睛带着笑意:
“阿灿回来了,你又伤哪了?”
“我没受伤,伤员在那呢!”
夜猫的声音很大,南若安估计是这位阿五爷年纪大了,有些耳背。
“哦哦,我看看,伤哪了?”
阿五爷走到南若安身前,宁晨在后面立刻搬来一把竹椅放到他身后。
夜猫也走了过来,拿了一个凳子坐下,将南若安受伤的那只脚抬起,放到自己腿上,帮他脱了鞋,卷起裤腿。
阿五爷用手按了按他肿起的脚踝,又仔细查看了一番,才开口:
“没事儿,不算什么伤,把药用上,三天保证他能走能跳!”
说着,阿五爷从他带来的布袋里面拿出一个小罐子,打开盖子便开始给南若安涂药,那药带着一股怪味儿,黑乎乎的。
夜猫握着南若安的小腿,也觉得这药味有些太难闻了,禁了禁鼻子,别过头来。
“阿五爷治这些小伤可厉害了,他说你三天能走,保证不会超过四天。”
一边说,夜猫一边屏了屏气。
南若安捂着自己的鼻子,点了点头。
直到阿五爷用纱布将他的脚踝缠好,屋内的味道才算淡了些。
“好了,给他弄个拐杖吧,这三天脚别吃力就行!”
阿五爷说话的声音很大,可能是因为他自身耳背的原因。
夜猫掏了掏裤子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叠缅币来,递给阿五爷。
南若安看着阿五爷很自然的接了过去,直接塞进了他挎着的布包里,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他还以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而且这位阿五爷还叫夜猫‘阿灿’,应该是很熟了,不会要钱呢。
那叠缅币南若安没看清有多少,但看厚度肯定不少就是了,最起码按缅沙的消费水平来说,去医院都用不了这么多吧?
阿五爷装好了钱,起身站起,看着夜猫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夜猫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反复的给南若安整理裤腿。
“阿灿啊!”
见夜猫不看他,阿五爷站了一会儿才开口。
“怎么了?”
夜猫依旧反复做着手上的动作,没有抬眼。
“我那两个孙子好长时间没回家了,你给他们放几天假,让他们回来看看我,他们阿妈最近身体也不好,让他们回来带着去镇上看看医生。”
“啊,他们两个去境内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等我回头告诉他们一声。”
“好!好!”
阿五爷脸上露出了笑意,走到门口时还回头嘱咐道:
“阿灿,你事儿忙,可别给忘了啊!”
“知道了。”
阿五爷下楼的声音消失,夜猫才把南若安的小腿放了下来。
“他那两个孙子死了多久了?”
南若安从刚刚两人的对话已经猜到了,也明白夜猫为什么给那老人那么钱了。
夜猫站在门口,点了支烟,收回火机后才开口:
“骨头渣子估计都烂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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