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韫儿的惊喜叫声,沈意欢抬眸望去,只见下山的台阶两旁的树枝上,挂满了装着萤火虫的羊角灯。

    “小姐,是萤火虫?”

    兰叶不敢置信的出声,冬日的萤火虫,多难寻啊!

    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

    兰叶能认出来,沈意欢自然也认出来了。

    她目光复杂的望着前面,有了羊角灯的照耀,台阶两旁宛若被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一般。

    就连两侧的雪地与枯草都泛着淡淡的滢光。

    如此多的羊角灯,如此数量的萤火虫,不知是谁这么大手笔?

    若是没猜错的话,这羊角灯里装的,应是黄缘短角窗萤吧!

    也只有这种萤火虫,才会在每年十一月左右才出现。

    可一下子弄出这么多萤火虫在这里,也得一人之力可办到。

    不过对于京城那些为了讨佳人绽颜一笑的贵公子来说。

    其实,捉一些萤火虫也不算是太费事!

    毕竟皇上有九个兄弟,除了尚未成亲又被传断袖的北临王九皇叔。

    其他几位王爷可都是子嗣颇丰的。

    可即便如此,夏日捕捉萤火虫却是不算太费事。

    可如今,是冬日啊!

    这就太难得了!

    “也不知道谁这么大手笔,这么短的时间,居然捉了这么多萤火虫。”

    沈意欢一边说一边暗暗打量着前头的男人。

    “确实是大手笔,可能是谁为了哄姑娘家开心挂上去的。

    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呢,你们上山的时候没看见吗?”

    阿潇声音清冽,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在喜欢的人面前撒谎,总有一种不自在,被她看穿的错觉。

    阿潇说话时连头也没敢回,只抓着韫儿腿的手紧了紧。

    掌心带着微微的潮湿。

    “我们上来的时候,没看到有人在挂灯,或许人家是与我们前后脚挂上的吧!”

    沈意欢说了句,就没再多想。

    她刚刚简直是可笑的要命,居然有一点点幻想,这羊角灯是陈公子挂上去的。

    一想到刚刚的犯蠢,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种没脑子的想法,简直可笑至极!

    沈意欢暗暗警告自己,要有自知之明,不要时时刻刻抱着虚无的幻想过日子。

    这世上,没谁会为了谁费尽心机,跋山涉水而来。

    若有,那也会在载朝夕相对的岁月中,变得面目全非。

    如宋巍那般,如她这般!

    沈意欢深吸一口气,将不好的情绪挤出脑海,抬头看着泛着莹莹之光的羊角灯,感叹的说道:

    “无论是谁挂上去的,总归来说,还是便宜了我们。

    让我们欣赏到如此场景,今日也不算白来一场。”

    听到这话,韫儿激动的小腿直晃,“娘,儿子今天很开心,娘你开心吗?”

    韫儿笑着回头,小脸被萤火的微光照的温和又软糯。

    看向沈意欢的目光里,似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开心,只要韫儿在娘身边,娘就一直开心。

    今天,不止赏了梅,还见了如此美妙的盛况,又有香喷喷的糖炒栗子和红薯吃,真是开心极了!”

    沈意欢从白桃怀里的布袋子里抓了几颗板栗,边走边吃了起来。

    目光贪婪的欣赏着下山的甬道上,数不尽的羊角灯,散发出让人心安的光芒。

    走在台阶上,只要抬头,整个人如至仙境一般,很快就能将白日的烦恼尽数抛之脑后。

    “娘高兴就好!儿子也高兴!”

    韫儿双手抱着阿潇的脑袋,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悄悄说道:“阿潇叔叔,韫儿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好。”

    “在我的记忆中,我娘从没有这么自由,这么开心的笑过?”

    阿潇一步一个台阶,护着他稳稳的往下走着,听着韫儿的话,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变大。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他是谁,宋巍那孬种怎么可能给她实实在在的快乐?

    “今天就当韫儿欠你一个大人情,等我长大了,我会报答你的。”

    韫儿说着,双手搭在阿潇的脖子上,侧脸贴在他的头发,亲昵的说道:“阿潇叔叔,你真好!”

    你要是我爹爹就好了。

    这句话,韫儿没有说出来。

    只悄悄用小手环住阿潇的脖子,目光望着下山的甬道,想着让阿潇叔叔走慢点儿,再慢点儿~

    沈意欢看着儿子与她亲昵的模样,眸子闪了闪,而后又将头偏向一边,嘴里含糊道:

    “陈公子,你买的糖炒栗子可真甜,比我以往吃过的都甜!”

    沈意欢轻笑着,将栗子壳扔到了台阶旁。

    阿潇闻言顿住脚步,双手抓着韫儿的腿回头。

    看着她眉眼间的肆意,心说京城的糖炒栗子,她早就吃过无数遍了,怎么可能会觉得他买来的特别甜。

    不过是脱离了宋家那巴掌大的高墙,再一次尝到自由的味道罢了。

    “你喜欢吃,下次我再给你买!”

    他声音淡淡的,小的只有自己,和脖子上的韫儿听得见。

    “陈公子说什么?”

    沈意欢看到他嘴巴动,偏偏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喜欢吃就多吃点儿,吃了甜的心情会好很多。”

    “你还懂这个?”沈意欢挑眉。

    “也不太懂,以前喜欢过一个姑娘,知道她喜欢吃这个,看她每次心情不好都会买来吃,就想着你也一样。”

    “是吗?既然喜欢,怎么没去提亲呀?”

    沈意欢意外的瞥了他一眼,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陈公子是有心上人的人。

    人家对他释放的善意,或许真的只是因为韫儿。

    阿潇眼里闪过一抹凄笑,摇摇头道:

    “我心悦她,她并不知,未表明心意之前,我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后发现她已经嫁人了。”

    阿潇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懊悔。

    “后来我去看他,隔着很远,我见她手扶孕妇,眉眼间泛着温柔,举手投足间尽是对未来孩子的期待。

    我那时候胆怯,本就喜欢的偷偷摸摸,见她过的还不错,就没敢再去打扰。”

    阿潇说着,似乎又回到了他初次知道她嫁人的那天。

    那种痛,如同心脏被重器捶打一般的,酸酸胀胀的,却偏偏连疏解的出口都找不到。

    她连他是谁都不记得。

    他的那些所谓所谓深情,她根本就不知道。

    他的一厢情愿,他的苦恋,都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不想,也不敢,让自己的感情成为她的负担。

    沈意欢听完他的话,抿了抿嘴,“陈公子倒是长情之人,只不过,日子还得朝前看!”

    “既然那女子过的很好,那陈公子也该释怀了。”

    既然人家孩子都有了,且又过的很好,那再怎么惦记,也于事无补!

    干涉多过,或许对那女子不利。

    毕竟没有哪个丈夫愿意,自己的妻子被人惦记着。

    万一被世人知道,这样对那女子也是困扰。

    人生短短几十载,光是惦记情情爱爱,会错过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是,所以现在,我只想随自己心意过日子。”

    阿潇回头看着她笑了一眼,剩下的话没有说完。

    就如同现在,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只想守着她与韫儿,保护好她,将她过去所有的那些不快乐,用幸福挤出她的身体。

    沈意欢吃着板栗,随意的点点头,确实,光是他和韫儿交朋友这事儿,就挺率性而为的。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同往山下走去。

    兰叶走在沈意欢身后,用胳膊肘子戳了戳白桃,“哎,你说这陈公子口中的姑娘,是谁?”

    “这我哪知道?”

    白桃与她胳膊挨在一起咬耳朵说。

    “你觉不觉得,陈公子口中那个喜欢的姑娘,是我们小姐?”

    兰叶总觉得陈公子话里有话。

    “你快得了吧,陈公子喜欢的姑娘嫁人了,过的很好!”

    白桃翻着白眼,“难不成,你觉得小姐在宋家过的很好?

    你哪只眼睛看见,小姐她在宋家很开心?很快乐?”

    听到白桃的一连质问,兰叶撇了撇嘴,“那确实不好。”

    宋家母女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就臭烘烘的,小姐哪里过的好了?

    在两个丫鬟眼里,宋家人并不好,所以,沈意欢的日子也不像陈公子口中的那位姑娘似的过的好。

    所以,兰叶唯一的一点对阿潇的警惕,也在这时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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