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安殿上的气氛,霎时就凝固起来。
一抹笑意,从夏士诚脸上一闪即逝。
方才一意为永泰的观点叫好的大臣们,此时已经冷汗淋漓。
“圣上息怒!”
夏士诚又是拱手一礼,缓缓说道:“兹事体大,太子殿下也是不敢掉以轻心,虽然分析上瑕疵颇多,但也是抱着严谨的态度来看待问题。”
“是啊圣上,太子殿下太过谨慎,故而就考虑多了一些……”
夏士诚发了言,抓住时机为永泰辩解了一句,马上就有人跟着附和。
“以后,多动些脑子,少一些心眼!”
大昌皇帝狠瞪永泰一眼,话里有话地警告了永泰一句。
“父皇教诲的是。”
骇出一身冷汗的永泰,连连点头退到一边,然后目光偷瞥了夏士诚一眼。
“李辅国,对此有何高见?”
训斥过永泰后,大昌皇帝把视线,又移到辅国大臣李嵩脸上。
“圣上!”
李嵩不紧不慢,和夏士诚有着同样的淡定,拱手一礼,缓缓说道:“九殿下此略,真为兴国大计,既安置了无家可归的灾民,又使我大昌产粮的区域向北延伸不少,就是北凉民众,也由此得惠不少。”
明知无法反驳!
还不如顺势而为,作为一个权倾朝野的老臣,这些眼力见还是有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李嵩和夏士诚对移民的态度,直接把朝议的方向,引向了大力支持的一面。
虽是好事!
但大昌皇帝的心头,已经是波涛拍岸。
这二人,已经有把柄握在皇帝的手里,行事虽然收敛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朝堂上呼风唤雨。
但他们各自的影响力,还是大得惊人。
夏士诚的态度,还直接影响到太子集团的动向。
只要夏士诚不出面,太子集团的那些人,声音还是弱了许多。
这一点,直接让永泰不淡定了。
他此时才知道,这头老狐狸的底蕴,比他想象的要深厚。
而眼下!
最缺钱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四皇子什么时候缺过钱?
所有的皇子里面,最不缺钱花的,就数他永泰了。
眼下当了太子,正是用钱的节骨眼上。
可他,没钱了!
就手头的那些底子,让老九这个狗东西,一环套一环的阴招下,三番五次掏了个精光。
就临走的时候,还拿那份血书,狠狠地坑了他一大把银子。
现在要是夏士诚这老狐狸不发力,就国库的那些窟窿,他都无法补上。
眼看过完年就渐渐春暖,仗是暂且不打了,可移民又开始了。
无论打仗,还是移民,都得要大把的银子。
要得自己不被弹劾!
欠国库的钱,就得及时补上。
不然,万一被父皇追究起来,那又是一件大麻烦事。
不行,得找夏士诚想办法了!
朝议最终结束,移民计划,替代了向北凉全面开战的计划。
散朝后。
夏士诚刚走下银安殿的台阶,在一拐角处被永泰拦了下来。
“表舅!”
趾高气扬的永泰,哈着腰对夏士诚讪笑道:“母后说请表舅过去喝茶,我还差点给忘了母后的叮嘱!”
“请太子殿下见谅!”
面对永泰一反常态的热情,夏士诚却显得荣辱不惊,躬身一礼道:“微臣最近肠胃不适,得回去喝药了,还请太子殿下代微臣问皇后娘娘安!”
此言一出,永泰面颊急抖!
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讪笑着又道:“母后昨日还说,让我给表弟墨林谋个差事,表舅不妨一起过去听母后说说!”
永泰再次抬出皇后来,他自己也清楚,他这个太子在夏士诚眼里,分量似乎还不够。
“哪!”
夏士诚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拱手一礼道:“微臣就打搅皇后娘娘片刻!”
在皇后娘娘寝宫客殿,夏士诚正襟危坐,丝毫没有以往来时的那份坦然。
挥退太监和宫女,皇后娘娘亲自给夏士诚斟茶。
“皇后娘娘不可!”
夏士诚连忙跪了下来,惊慌道:“娘娘不可逾礼,折煞微臣了啊!”
“看你说的!”
皇后娘娘杏眼一翻,嗔怒道:“你是表哥,我是表妹,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这墨林,最近也不来看他这个姑姑了,我还怪想他的!”
没等夏士诚说话,皇后娘娘又是一句。
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此时却打起了亲情牌!
这母子态度的反常,似乎都在夏士诚的意料之中,
“回皇后娘娘话!”
站了起来的夏士诚,又是拱手一礼,缓缓说道:“犬子墨林,近来在家安心读书,温习功课,以便来年参加科考!”
“这还不简单!”
皇后望了夏士诚一眼,道:“圣上武略过人,但文治,还是稍有欠缺,这科考,题还不是你们几个阁老所出,就是监考、阅卷,哪一样不是经你们的手,还用得着如此煞费苦心?”
“回娘娘话!”
夏士诚气定神闲,缓缓又道:“天下之大,学子众多,科考乃是为国家,为圣上选拔人才,微臣虽然掌管文渊阁,但对科考还是不敢有丝毫的营私舞弊!”
皇后娘娘斜瞥夏士诚一眼,笑道:“话是这么说的,规矩也是那么定的,但至于如何去做?想必表哥比本宫还要在行!”
本宫?
不表妹啦!
这又抬出自己的身份了?
“娘娘!”
夏士诚摆摆手,摇头道:“微臣虽然蹉跎半生,不敢说为大昌朝鞠躬尽瘁,但也时常告诫自己,墨林虽是我次子,但微臣对他,应和其他学子一视同仁,不敢有半点徇私!”
“还考什么?”
早已不耐烦的永泰,大刺刺往椅子上一坐,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依本太子看,先到九门提督府,给个巡防司正七品的把总先干着!”
“有个立脚的地方,半年后考核,再升任正六品上个千总。”
“本太子给你保证,不出三年,墨林一路扶摇直上,五品守备到从四品的游击都不是什么难事!”
“考个功名又能如何?”
“就是考个举人,进士出身,在地方的文官也就那样!”
“走武将路线,何必再挑灯苦读?”
永泰夸夸其谈,在夏士诚这个官油子面前,居然卖弄起来他的仕途捷径来。
这些!
说实话,都是夏士诚这些重臣玩腻了的套路。
这个蠢货,无计可施之下,居然拿这些套路来给夏士诚许愿!
“微臣!先谢过皇后娘娘,谢过太子殿下!”
现在,还不是和这母子翻脸的时候。
不过来说,眼下先在军中占个位子,从底层锻炼一段时间也不是坏事。
果然!
夏士诚没有猜错。
在他道过谢后,永泰的目的就显了出来。
“咳咳!”
永泰握拳,放在嘴上轻咳两声,话里有话地说道:“最近,地方官中,有几个政绩斐然,眼下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本太子想给他们升一升,这三个布政使的缺,还得内阁考核一下!”
说着,永泰从袖中,拿出一卷地方官的履历文书放在桌上。
“这个!”
夏士诚踌躇片刻,又道:“微臣这就去,组织阁老们议议,如果李辅国那边没意见,这事应该没多大问题。”
“行了!”
永泰摆摆手,嘴角一扬,笑道:“李辅国最近也是一屁股的屎没地方蹭,他哪敢再挺着权把子拿捏?无非就是走个流程,你一批,送吏部不就完事了?”
皇后娘娘见状,也缓缓说道:“泰儿惜才,考核中发现三个能堪大任的地方官员,为了能让这些人更好地为朝廷效力,故不敢让珍珠蒙尘啊!”
“这事,就辛苦表哥了!”
说完,皇后又补了一句。
见好就收,分寸也恰如其分,再扯其他就虚了。
想到这里,永泰站了起来,谦逊道:“既然表舅身体小恙,公务又如此繁忙,本太子就不敢耽误你太久……”
好了,已经下逐客令了。
出了宫,夏士诚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险的笑意。
看来!
这母子已经山穷水尽了,居然直接卖官敛财了。
一个布政使,少说也得百万两银子。
这一下子就三个,够黑,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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