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被押着十五个北元士兵,地上还有六七具在反抗中被杀死的尸体。
大多数北元士兵身上并未穿着厚实的御寒冬衣,显然是被夏家军从被窝里忽然拖出来的。
在夏昭衣把玩着千丝碧,一只只笼子打量过去时,这些士兵们用愤怒的目光一直瞪着她的背影。
直到夏昭衣转过身来,一双明亮眸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后,夏智才上前一步:“二小姐,这些人如何处置?”
这些北元士兵大多数听得懂汉语,闻言,目光变得更加凶狠。
夏昭衣笑吟吟道:“北元地域辽阔,点与点相距甚远,北元的驯鹰者,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既然如此,就都杀了吧。”
詹宁忙道:“二小姐,不可啊。”
夏昭衣挑眉:“不可?”
“今日杀得人太多了,再杀,杀孽积重啊。”
夏昭衣眨巴眼睛:“这样啊,好像,今天杀得是有点多。”
詹宁道:“我看,二小姐挑着杀几个吧,剩下的,我们带回去施加酷刑,逼迫他们说出驯鹰之道。”
夏昭衣若有所思道:“好主意。”
她转过身来,抬眼打量跟前这些笼子,开心道:“这么多大鹰和鸽子,足够我乱掉尚台宇的军情了。”
詹宁道:“二小姐,您是要将它们炖了?如此甚好啊,兄弟们都有口福了!”
夏智的反应有些迟钝,缓了下才开始带头起哄:“好耶,有肉吃啦!”
“笨!”夏昭衣训斥,“你们忘了我拿手的是什么了?”
詹宁道:“这个怎么会呢!不过二小姐,您拿手的太多了,现在指得……是什么?”
夏昭衣洋洋得意道:“本将军,擅于模仿别人的笔迹啊。”
原先只是冷着脸愤怒地听着他们对话的北元士兵们,一下全部变了脸色,目光隐现惊恐,朝少女看去。
夏昭衣道:“把这些鹰和鸽子吃了多可惜,它们到时候可是大功臣。待我去里边的书房翻一翻,总有尚台宇和他军机副将们的笔迹,我模仿他们的字迹,随便写些假情报,再以这些鹰和鸽子传出去,你们说,好玩吗?”
詹宁眼睛大亮:“那此举,岂不是彻底将他们的情报联络方式给废了?!”
“那是自然,今后本将军去一处,便废他们的情报联络点一处,让他们好看。走吧!”夏昭衣转身进屋,顿了顿,转过头来看向地上跪着得士兵,对夏智道,“你随便看着杀。”
夏智应声:“是!”
詹宁在进屋前冲夏智叫嚷:“等下二小姐出来后,院子里可得打扫干净,别弄得到处都是血!”
“是!”
屋内果然都是书册信函,不过整理得很干净。
夏昭衣进屋后扫了眼,拾起几封信函拆开。
詹宁小声道:“希望外头这些人被我们放跑后,能在这场严寒中活下来。他们可千万得活着去到尚台宇跟前,把我们刚才那些话说给尚台宇听。我都想瞧瞧尚台宇会被气成什么样,而且今后,他恐怕再也不敢相信飞鸟所传过去的信了。”
夏昭衣淡笑:“我也希望,早知应该留下夏俊男,他将人放跑已经放出经验了。”
“没事,等将军他们把鹰星堡口给拆了,回来再放。”
夏昭衣摇摇头:“不好拆的,那些石头很牢固,现在又是夜间,石头推倒后容易伤人。他们回来,大概还要三个时辰吧,要等天亮。”
“那,二小姐,我这就令人去准备热水,您先沐浴,再休息会儿!放心,会演戏得不止夏俊男将军,我们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路嘛!”
夏昭衣确实很累了,而且身上这些浓郁腥气,确实也不好闻。
但累的不止她一个,身上沾满鲜血的也不是只有她。
夏昭衣又摇了摇头:“不了,先忙正事,鹰星堡口这些事,必须要尽快让尚台宇知晓。否则,庆吉关的压力将很大。”
詹宁只好道:“那我去看看他们的厨房长什么模样,如果他们的食材不错,我就给二小姐随便做点吃的过来。”
“好,但如果他们的食材很差,你也不必再去我们的后勤那拿取食材,我并不是很饿。”
“嗯。”
这个夜晚好像过的很快,又好像特别漫长。
待天亮,好几只大鹰飞来,稳当老实地停在院中。
手下们立即上前取信,进屋交给夏昭衣。
夏昭衣淡淡看完,握笔的手稍作沉吟,而后下笔如有神。
在她于方寸之地谋定攻心时,十里外的三千夏家军们在长夜奋战后,终于在一片暴喝声中,用臂膀粗大的三十多根长绳,拉扯下鹰星堡口的最后一道壁垒。
巨石凿地,地动山摇,飞扬起来的霜雪像一场白色的雾,呼啸从每个人身旁掠过。
夏家军上下狂喜,热泪盈眶,站在鹰星堡口的废墟上振臂欢呼。
不知是谁,忽然高声激动地大喊:“二小姐!二小姐!二小姐!”
所有人被带动,数千人齐声同喊:“二小姐!二小姐!二小姐!”
好多在混乱中提前逃跑的北元人,在苍茫雪原上转头望向鹰星堡口处。
仇恨的怒火在他们的心里熊熊燃烧,但再大的怒焰也无济于事,他们已无家可归。
得先活过这场严冬。
天上的鹰张翅飞来,又有无数飞鹰振翅离开。
接连三只大鹰翱翔过一道又一道苍白的高山雪岭,依次去找尚台宇。
已在庆吉关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的尚台宇,正和十来个人在行军木案上分析庆吉关的防御弱点。
庆吉关地势开阔,一马平川,原本非常好打,但这几十年来,一代一代的汉人凭借高超的土石烧炼和木工设计,在庆吉关平地起高楼,以双手筑造出一座极其牢固,易守难攻的堡垒。
现在,他们谁也不知汉人在城墙上的垛口和敌台中,设计装置了多少机关。
以及这些年,听说汉人的兵器越发精进,多了一种非常轻盈好使唤的连发座机弓弩。
这弓弩到底有多大的杀伤力,也是一个谜。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得是,庆吉关守军和被赤门军派来的振武营,两军相加,人数也就只有几千。
只要他们熬过前边的那几波,顶住对方的箭矢往城下冲,拿下庆吉关,不过早晚的事。
几个士兵就在这时大惊失色地跑入进来:“王!!出事了!!”
尚台宇皱眉,斥道:“又出了什么事?”
士兵们害怕地看着尚台宇,生怕被迁怒:“夏家军昨夜拿下了鹰星堡口,鹰星堡口……被阿梨屠了!”
所有人瞪大眼睛,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尚台宇暴喝:“怎么可能!夏家军区区一千多兵马,拿下我鹰星堡口?!”
“是,是八千多。”
“多少?!”尚台宇激动地绕过书案走出,一把拎起这名士兵的衣领,“你说多少?!”
“八千!”士兵举起手里的信,“王,您过目。”
尚台宇一把甩开他,夺来信纸。
才瞄了一眼,外边又有几个士兵慌张跑入进来:“王!夏家军率三万兵马攻陷了鹰星堡口!即将发兵凌黛城!”
“你胡扯!”尚台宇暴怒。
第一波跑来的士兵们也难以置信地朝他们看去。
怎么可能会有三万那么多!
“王,信!”第二波士兵们忙举起信函。
两封信,一模一样的笔迹,且还都是尚台宇极其熟悉的行文风格。
尚台宇只觉得脑袋嗡嗡嗡作响。
很快,第三波士兵们也来了,同样还是鹰星堡口的来信,同样还是一样的笔迹和行文风格。
但说得却是,夏家军昨晚夜袭,被他们成功赶跑,他们仅死伤十九人,夏家军却死伤过五百。
尚台宇看着三封信,目瞪口呆。
每一封信都像是真的,却又觉得假的离谱……
哪怕这第二封上凭空冒出来得三万兵马,尚台宇都越看越逼真。
事态似要失控,竟致如此荒诞的地步。
唯一有一点,尚台宇确认,那就是鹰星堡口真的出事了。
那阿梨,当真在鹰星堡口做了些什么。
“怎么可能!”尚台宇怒道,“不是说她还年少吗?她如此年轻,她怎么办到的!”
她父亲,她兄长,当初也被传得有多厉害,有多英明神勇,足智多谋,不还是在荒泽谷死了?
她那位长姐,号称举世无双,不照样以惨烈至极的方式死在了易书荣手里?
怎么这个小丫头,她才多大,就能如此立信立威于全是男人的军队!
就算是他尚台宇,当年也是费尽心思,才能得到所有人的信服。
尚台宇将手里的信捏作一团,看向位列谋士首位的阿河络丹。
“阿河卿,接下去,本王待如何?”
阿河络丹沉吟道:“王爷,汉人有言,围魏救赵。以臣之见,不管其虚实真假,阿梨之意都在庆吉关。王爷,我们便继续攻打庆吉关吧。”
谋士夏儿狐道:“可是王爷,鹰星堡口和扎布仁兵营若出事,阿梨率兵马去打凌黛城的话,我们只能失去凌黛城了!”
凌黛城虽然是最繁华的城池,但因地势优越,除却鹰星堡口外,并没有其他重兵守卫。
毕竟打死他们所有人都想不到,有人竟能率兵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从金月神山突袭过来。
以及最重要的是,他们此时两眼抓瞎,压根不知道敌人的深浅。
但能这么快拿下鹰星堡口,对方的兵力绝对不止之前所得到的情报上所说,只有一千五左右。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此少女手段之多,临时制变,不可胜穷也,真的令人头皮发麻。
“报!!”又有士兵从外跑来。
听到他的声音,尚台宇竟觉得胸口一阵慌张。
向来狂妄的他,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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