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不知道的是,沈薇偷偷服用避子汤的事,已经传到王妃的耳朵里。

    夜色笼罩坤玉院,丫鬟张月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向王妃告状。

    王妃端居主座,手捏细细的银针刺绣,绣花针在绣布上勾勒出菊花的轮廓。

    王妃淡淡道:“你下去,避子汤的事不得宣扬。”

    张月立刻回道:“奴婢告退。”

    张月低着头离开院子,藏住嘴角得逞的笑容。张月很清楚,王妃愿意抬丫鬟当侍妾,目的是为王府开枝散叶,维护王妃贤德的名声。

    可现在,  沈薇居然私底下偷偷服用避子汤,这不是在公然打燕王妃的脸吗?

    燕王妃岂能容沈薇?

    张月唇角勾起,接下来,她只需要在角落里看好戏。亲眼看着沈薇从高处跌落,变成和她一样卑微的低等丫鬟。

    刘嬷嬷端上热茶,轻放在案桌上。

    刘嬷嬷低声问:“王妃,那沈薇实在不识抬举,要不将她服用避子汤的事告诉王爷?”

    王妃捏着绣花针,尖锐的针尖刺破绣布,她一双眸子噙着深思。

    最近几年来,王妃已经很少亲自出手针对侍妾侧妃们——因为不值得出手。

    斗来斗去,她的地位依然无人撼动。倒是那些曾经觊觎她王妃位置的女子们,一个个凋零。

    主动服避子汤,沈薇算是第一个。

    王妃猜不透沈薇的想法,也懒得猜。

    王妃告诉刘嬷嬷:“沈薇既然不识抬举,多的是女子取代她。让你找的美貌姑娘,找到了吗?”

    刘嬷嬷笑道:“老奴办事,王妃请放心。老奴这次找的姑娘,出身贫寒,胆小谨慎,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王妃点头:“春日宴后,将那姑娘送进来。”

    本以为,沈薇会抓紧时机怀孕,生下孩子保住她的荣华富贵。没料到她居然偷喝避子汤。

    既如此,也没有必要把心思放在沈薇身上。

    没有子嗣傍身,沈薇注定无法在后宅存活太久。

    王妃似乎想到什么,她问刘嬷嬷:“承恪和承贞的课文背完了?”

    刘嬷嬷摇头:“夜已深,两位小主子已经睡了。课业明日再背也不耽搁。”

    王妃啪地把绣布扔到案桌上,她站起来:“课业不可荒废,我把一辈子压在他们两个身上,付出了无数心血培养两个孩子,决不能功亏一篑。”

    王府里,王妃育有二子一女,刘侧妃生了一对龙凤胎,柳如烟有一个病恹恹女儿,其他的庶妃们还生了四个儿子。

    燕王对孩子们还算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嫡庶而区别对待。如果王妃生的嫡长子不成气候,燕王也会把培养其他儿子。

    王妃决不能让此事发生!她的儿子,是她唯一的指望。

    王妃命人掌灯夜行,将两个酣睡的儿子叫起来背书。

    背不完,不许睡。

    书房灯长明,两个小世子困得哈欠连天,撒泼打诨要睡觉。王妃看着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干脆让人取出小板子,打手心。

    两个孩子哭哭啼啼,手心通红一片,哽咽着开始背书。然而磕磕绊绊背到深夜,连两行字都没有背完,气得王妃差点心梗。

    两个孩子熬夜背书,又挨了王妃的打,春日夜里寒冷,天亮便发了烧。

    燕王早朝回来后,得知两个儿子生病,立刻前往孩子的院子里探望。院子里药味弥漫,王妃早已经请来太医,给两个孩子诊治。

    燕王走进两个孩子的卧室里。

    两个孩子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脸蛋有高烧浮出的红,嘴皮干裂,额头敷着毛巾。

    燕王看得直皱眉。

    他忙于公务,把两个嫡子交给王妃照料,怎么这两个儿子被养的满身病?一年四季,大病小病不断。

    “承恪和承贞怎么又感染了风寒?”燕王目光如刀,狐疑盯着王妃。

    王妃用手帕擦拭眼角,又心疼又无奈:“夜晚天寒,承恪和承贞背书到深夜,过于刻苦,这才病了。”

    院子里都是王妃的人,也无人敢戳破王妃小小的谎言。

    燕王虽心有疑虑,但想着王妃毕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肯定不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事,便没有再过问。

    燕王深深看了眼王妃:“识文辨字,讲究循序渐进。孩子还小,切忌揠苗助长。”

    王妃微笑,神情滴水不漏:“王爷说的是。”

    但内心深处,王妃并不赞同燕王教育孩子的方式。

    出生在皇家,万人瞩目。如果孩子将来长大成人,成为不通文墨的废柴,岂不是会让她这个王妃成为满京的笑话?

    她的儿子,将来要继承整个王府,决不能输给燕京其他名门子弟。

    现在孩子苦,未来才会有好日子。

    王妃攥紧帕子,转移话题:“王爷,妾身近日听闻了一件事,想来还是让王爷知晓才好。”

    燕王看她神色局促,遂颔首,和王妃离开两个孩子的卧室,前往孩子的书房里私谈。

    承恪和承贞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古今典籍。案桌上有没写完的书,墨迹已经干涸。

    燕王随手拿起两张宣纸,看两个孩子的课业。承恪和承贞的字迹还算工整,但毕竟年幼,只知抄书背书,不知其中深意。

    王妃在旁边奉上茶水,开口道:“王爷,您最近宠爱芳菲苑的沈氏。妾身也盼着沈氏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只是——”

    话锋故意停顿,王妃语气遗憾:“只是妾身听闻,那沈氏私下里竟然偷偷饮用避子汤,实在是辜负了王爷的心意。”

    一个小小的妾室,居然偷服避子汤,这是在打燕王的脸。

    王妃知道,燕王必定会勃然大怒,彻底冷落沈薇。

    但燕王似乎并不在意,他目光依然落在两个儿子的课业上,仔细翻看一番,这才慢慢把宣纸放下。

    燕王视线回落,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王妃:“你从哪里得知避子汤的事?”

    燕王知道沈薇在服用避子汤,自然怜惜沈薇,站在她那边。

    沈薇服用避子汤,做事很谨慎,用完的药渣还倒在荒草堆里。

    可即使如此谨慎,居然还传到了王妃的耳朵里。

    燕王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这位王妃在针对沈薇。毕竟上次的“浮光锦”事件,也是王妃主动挑起纷争。

    “这”王妃见燕王面色不对劲,心脏骤然跳动。奇怪,王爷似乎并不生沈薇的气。

    为什么呢?

    难道,燕王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沈薇?

    想到这,王妃只觉得荒唐。

    王爷心怀社稷,对后宅女眷的感情只流于表面,王爷不可能爱上一个卑贱的农女。

    可万一王爷对沈薇生了别样的感情,王妃下意识攥紧手帕,那自己的王妃地位可就不稳固了。

    她必须除掉沈薇,不能让她挡了自己的路。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风平浪静,王妃温和道:“是府里一个丫鬟前来告密。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妾身才选择告知王爷。”

    燕王淡淡道:“不用理会。”

    王妃惊愕:“可沈氏”

    燕王道:“那避子汤,是本王秘密送给她饮用。”

    他主动把避子汤的责任包揽下来。

    燕王越发怜惜沈薇,出身贫寒,谨小慎微,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王府后宅生存。偷偷饮用避子汤,居然还被王妃发现燕王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身为男人的责任感。

    他要保护弱小的沈薇,他是沈薇唯一的依靠。

    “本王还有公务,你照顾好孩子。”燕王没再做更多的解释,拂袖离去。

    书房里,王妃如雕塑般僵在原地。

    她脑海里久久回荡着燕王的话——避子汤,是燕王给沈薇服用的?

    思索良久,王妃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可怜的沈薇啊”

    一个男人若是在乎女人,是不会给她避子汤的。

    沈薇看上去风光无限,可她出身卑贱,连给王爷生孩子的资格都没有。

    真是可怜又可悲。

    想来,那沈薇还不知道自己每日服用的是避子汤,还傻乎乎的以为是补身体的药吧。

    王妃摇头,缓缓喝了一口茶:“还以为王爷爱上了沈薇,果然是想多了。”

    在王爷心里,那沈薇不过是暖床的工具。

    王妃唤来刘嬷嬷,低声告诉她:“你去找那张月,罚她二十棍。让她管住自己的嘴。”

    刘嬷嬷恭敬道:“老奴马上去办。”

    王妃喝完茶,又在书房里找到两本《资治通鉴》。承恪和承贞虽在病中,但也不能耽搁学业。

    让书童在病床边读书,承恪和承贞能听进去两句,也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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