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敦多布多尔济从外间的榻上醒来,立马起身去看林棠。

    林棠还没睡醒。

    敦多布多尔济摸黑检查完林棠的被褥,轻声出去洗漱。

    洗完脸后,敦多布多尔济想起半夜他答应公主的事,拐了个弯去了东偏殿。

    “他醒了吗?”

    敦多布多尔济指着襁褓中的孩子,问守在旁边的奶嬷嬷。

    奶嬷嬷被突然进来的敦多布多尔济吓了一跳,她稳了稳心神,起身要给敦多布多尔济行礼。

    “奴才……”

    敦多布多尔济打断她,低声又问了一遍:“孩子醒了吗?”

    “还没有。”

    奶嬷嬷蹲下身子,小声回道:

    “额附,小主子昨夜哭了半个时辰,奴才刚喂完奶睡下。”

    “为什么会哭?”

    敦多布多尔济下意识上前两步,低眸看向孩子。

    “许是小主子猛然离开公主,不太适应。”

    奶嬷嬷余光扫见额附蹙眉,斟酌地回道。

    敦多布多尔济转头看了眼奶嬷嬷,见她不像是骗他的模样,思忖道:

    “你教教我怎么抱他,以及怎么给他换尿布吧。”

    奶嬷嬷愣了下,转过身弯腰把孩子抱进怀里,伸手递给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心头发紧,他不自在地摩挲了下濡湿的手心,轻手轻脚地接过孩子。

    “额附,小主子睡觉时,最好横着抱他。

    等小主子喝完奶,再竖着抱起来拍拍嗝。”

    敦多布多尔济点了点头,垂下眼帘仔细地看了怀里的孩子几眼后,双手不自觉地加大了些力气。

    公主清丽灵动,他也算得上是相貌堂堂,可他们怎么生了个孩子版的……欧沃?

    “额附,您力气有点大了。”

    奶嬷嬷瞅见襁褓里的小主子嘴巴动了动,忙出声提醒道:

    “您抱着小主子的时候,最好托住他的脑袋和脊梁。”

    敦多布多尔济连忙放轻力气,让孩子枕在他的胳膊上,又把手绕到孩子屁股下面,隔着襁褓轻拍了几下。

    “额附,小主子睡着了。

    等小主子醒了,奴才再教您换尿布吧。”

    奶嬷嬷大着胆子看了眼额附怀里的小主子,见他闭上嘴巴,重新睡着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

    敦多布多尔济一边抱着孩子抬脚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想,等公主醒来看见孩子的模样后,他要如何安慰公主?

    “麦苗。”

    刚从西偏殿出来的麦田见额附抱着孩子去了寝殿,伸手扯了扯麦苗的衣袖,小声地嗔怪道:

    “我就说昨夜你在瞎扯,额附那么喜欢公主,怎么可能不喜欢公主生下的小主子?”

    “这……”

    麦苗扫见额附怀里一闪而过的襁褓,眼底闪过疑惑,难不成她真看错了?

    “行了,这事到我这为止,日后可不能乱说啊。”

    麦田悄声提点道:

    “若是让公主知道,你我都得挨骂。”

    “姐姐,我知道了。”

    麦苗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晃了晃脑袋把之前的事忘掉。

    寝殿里。

    林棠刚睡醒,便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她微微仰起头抬眼看过去,只见额附满眼温柔地抱着孩子向她走来。

    “额附。”

    林棠的心忍不住颤了颤,她眉眼含笑地迎上敦多布多尔济宠溺的目光,柔声道:

    “快过来让我看看孩子。”

    “好。”

    敦多布多尔济快走两步,俯身把孩子放在林棠身侧,又脱掉染了寒气的外衣,让林棠半靠在他怀里。

    林棠身子微微前倾,迫不及待地想伸手去抱孩子。

    “公主,您还有伤。”

    敦多布多尔济拦住她,眼疾手快地把枕头垫在林棠身后,又把孩子抱进怀里,凑到林棠跟前给她看。

    “公主,这孩子长的……”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看到孩子的瞬间,便皱了下眉头,他想好的安慰话张嘴就来。

    “长的什么啊?”

    林棠听懂了额附的言外之意,她忍着下身传来的疼痛,偏过头似笑非笑看着敦多布多尔济。

    “长的像欧沃。”

    敦多布多尔济犹豫了下,吞吞吐吐地道:

    “公主,您放心。

    我记得阿布说过,欧沃年轻时,是部落里最好看的巴图鲁。”

    “……好好好。”

    林棠差点气笑了,她抬手拍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没好气地道:

    “我是那么肤浅,只看长相的人吗?”

    “您不是。”

    敦多布多尔济脑子里闪过不合时宜的画面,他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道:

    “我是。”

    “……”

    林棠伸手捏了捏敦多布多尔济的脸,暗道额附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啊。

    敦多布多尔济觉得脸上有些痒,抱着孩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往上扬了扬。

    林棠余光瞥见孩子后,忙不迭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把目光重新放到孩子身上。

    “额附,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嘛?”

    林棠用食指指腹轻轻地蹭了蹭孩子的脸颊。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思忖道:

    “孩子叫根扎布多尔济,可以吗?”

    “嗯?”

    林棠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解地看向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把孩子放下,起身接过麦田递过来的湿手帕,给林棠擦着脸道:

    “在部落里,多尔济意为护法金刚,根扎布意为吉祥。”

    吉祥的护法金刚?

    林棠怔了怔,把手递进敦多布多尔济拿的温手帕里,瞄着睡得正香的孩子,缓声道:

    “那就叫根扎布多尔济吧。”

    虽说康熙忌惮她,但她身为皇家公主,每年又有近百万两银子入账,额附又是土谢图汗部未来的可汗。

    林棠不需要孩子赚钱,也不需要孩子争权,她只想让孩子在她和额附的关爱下,健康快乐地长大。

    “好。”

    敦多布多尔济把用过的帕子放进水盆里,又从膳盒里端了碗鸡汤出来。

    林棠见今日的膳食还是鸡汤,微微皱起眉头,拽住额附的衣袖,眨着眼睛道:

    “额附,我想吃别的。”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把汤勺放进碗里,面色纠结地道:

    “戴季和接生嬷嬷都说,您多喝公鸡汤能快点养好身子。”

    “公鸡汤?”

    林棠转了转眼珠,不可置信地望着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点了点头,又去端了碗燕窝出来。

    林棠意一瞧见燕窝,顿时不嫌弃清汤寡水的鸡汤了。

    她硬着头皮对敦多布多尔济道:

    “我还是喝鸡汤吧。”

    “辛苦公主了。”

    敦多布多尔济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暗中祈祷公主能快点坐完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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