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你妈妈怎么啦?”

    洪晓艳回头,看到徐子矜,怔了一下:“大姐姐,我妈妈病了,高烧不止。”

    啊?

    徐子矜好奇地问:“那你爸爸呢?”

    “死了。”

    啥?

    “你家里除了这个姑姑,就没有别人的大人了吗?”

    洪晓艳眼泪流得更快了:“有是有,可是我妈妈说,不要去找爷爷奶奶。”

    “我没办法,想找我姑姑。”

    “可姑姑也不肯帮忙,大姐姐,我妈妈会不会死啊?”

    做了一辈子的教育工作,徐子矜看到孩子还是最心软。

    “你家离这里远吗?阿姨陪你去看看好不好?我不是姐姐,你要叫我阿姨。”

    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好意思自称姐姐,徐子矜决定纠正小姑娘的称呼。

    小姑娘仿佛不敢相信:“阿姨,您真的愿意去我家吗?”

    徐子矜点点头:“嗯。”

    一瞬间,洪晓艳的眼中浮现了曙光:“不远、不远,走过去十分钟就够了。”

    徐子矜点点头:“那好,你带路,我懂一点点医术,我帮你去看看。”

    太好了!

    洪晓艳激动的咬着唇,使劲地点头:“好!谢谢阿姨!”

    洪家离车站真是不远。

    从汽车站出来,往西走了不过几百米,就到了一片宿舍区。

    徐子矜记得,她来过这里:后来她调进市里工作时,有一个学生就住在这片宿舍。

    ——这里是市被服厂的宿舍。

    洪晓艳带着徐子矜到了自己家门口,这是一间两居室的职工宿舍,只是真的好简陋。

    “妈妈,妈妈,有个阿姨是医生,她来看你了。”

    才推开门,洪晓艳就朝着屋里跑了进去,嘴里不断喊着……

    “咳咳咳……”

    屋里传来阵阵咳嗽声,徐子矜进去一看,靠窗户的木床上躺着一个妇人。

    妇人的身旁,还躺着两个男孩,大约五六岁。

    ——这个家,真是穷得可以!

    “艳儿,你是不是又去找你爷爷奶奶了?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啊……咳咳咳……”

    一阵猛咳,妇人的脸涨得通红、眼泪也咳了出来  。

    “大姐,你别说话了。”

    好一会,妇人才缓过劲来,她看着徐子矜问:“你是谁啊?对不起啊,孩子小不懂事。”

    徐子矜赶紧自我介绍:“我姓徐,是一名军嫂。”

    “刚才在汽车站看到晓艳在哭,求她姑姑来帮你,被她姑姑甩了。”

    “我现在是省师范学院的学生,马上毕业了,最看不得孩子哭,所以就跟过来了。”

    “大姐,你这是怎么啦?”

    妇人一听,满脸愁苦:“没啥,就是这几天感冒了,一直没好。”

    “去了几次医院,也挂了水,但这高烧就是烧了退、退了烧……反反复复,医生让我住院……”

    “可是你看看我这个家……孩子都这么小……再说住院也住不起……”

    “大妹子,谢谢你来看我,我没事的。”

    还没事?

    看着这妇人烧得通红的脸,徐子矜知道情况很严重。

    “大姐,我呢懂得一点点医术,不过不是专业的,你也别嫌弃。”

    “我看你这感冒反反复复,应该是体质太差引起的,得增加营养才行。”

    营养?

    妇人苦笑了一下:“大妹子,你说得对,可家里就我一个人上班,养着三个孩子。”

    “我也知道要增加营养,可是也只能想想啊。”

    这年代穷的人极多,可这么穷的,也真不多见。

    看着这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家,徐子矜轻轻说道:“慢慢来,孩子大了就好了。”

    “我正好有同学从国外寄来了一些感冒药,我家也有三个孩子,就想备着些。”

    “可你这情况,再不把烧退下来,会有性命之忧。”

    “大姐,遇见就是缘分。”

    “晓艳,去给你妈妈倒杯水来,阿姨拿盒药给她,吃了明天就会好。”

    孩子就是孩子,她不懂哪来的这么巧,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出了房间,很快就端来了一杯温开水……

    妇人吃了药,躺下了,说了许多的感谢话。

    帮人就帮到底,看着三个骨瘦如柴的孩子,徐子矜拿出一罐奶粉,给每个孩子一人泡了一杯。

    “大妹子,这使不得、使不得。”

    徐子矜笑笑:“没事。大姐,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

    “谁没个困难的时候?”

    “能够帮上一把,我真的愿意。”

    “你就当我在行善吧。”

    “呜呜呜……”

    女人哭了。

    因为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男人死后,娘家条件差,也帮不了她,婆家根本就把她们一家当成了累赘。

    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却比亲人还亲人,她说不出什么来了。

    徐子矜也没去劝她。

    这个女人的心里积压了太多的委屈与苦难,让她哭出来,是最好的治愈方法。

    救人救到底。

    虽然徐子矜不是那种圣母,但心肠真不硬,搞了一辈子的教育工作,她最看不得的是孩子受苦。

    而且她觉得洪晓艳很像前世的自己:争气、自强自立……

    掏出手帕,她把一些东西放在了洪晓艳手上。

    “晓艳,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十岁了,是个小大人了。”

    “阿姨这里有一些票和一些钱,你收好,等你妈妈身体好些,和她一起去一趟供销社。”

    “这纸上有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有急事,你打电话给我。”

    说罢,放下了一百块钱、两斤肉票、两张奶粉票。

    看着这些,女人哭得更凶了,撕心裂肺。

    能帮的,她都帮了。

    一家四口吃了她小半个灵丸,相信以后病痛会少些!

    徐子矜鼻子很酸,她看不得这种情况,背起背篓准备走。

    “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洪晓艳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是跟在徐子矜身后,默默地把她送到了门外……

    “谢谢阿姨。”

    徐子矜没说什么,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好好学习,自己有出息了,才不需要看人脸色。”

    “人在不强的时候,接受别人帮助没什么。”

    “但人必须自立,可以接受别人的一时帮助、但不能接受别人一辈子的帮助。”

    “听懂了吗?”

    洪晓艳点点头:“听懂了,阿姨,以后我会每年都争取当上三好学生的!”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徐子矜笑了:“下回阿姨进城再来看你,照顾好妈妈和弟弟,有事打我电话。”

    “我走了。”

    “阿姨再见。”

    “再见。”

    出了洪家,已过了十二点半。

    眼见车子已经出发了,下一班要一点五十,徐子矜决定先吃了饭再走。

    往回走,离车站不远,就是国营饭店。

    “朱大姐。”

    朱大姐正在收钱,看到她眼睛一亮,只是一时不敢认:“小徐?”

    徐子矜轻轻一笑:“是我,给我来碗牛肉面!老规矩。”

    “好嘞。”

    吃完饭,与朱大姐聊了几句,徐子矜才往车站去。

    到达镇上时正好三点,取了自行车,她直接去了牛家……

    “好好喝,不用感觉欠了人情,我可是有目的的。”

    看着这一大堆,余琴懒得理她:啥目的?

    ——送东西的目的吗?

    “你也别总送来,这段时间我们感觉都好了很多。”

    “若是往年,这季节气温差变化大,怕是要病好几回的。”

    “但这一个多月,我们四个都没有生病,总跑来,小心被别要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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