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愤怒过后,冷静了下来,他并不完全相信王妃说的话。
他和王妃是少年夫妻,两人互相扶持才走到今日。
当年他第一眼见到叶流素,便是一眼万年,他深爱着她,但这世上很多爱往往并不能抵万难。
爱是会消失的。
他成为镇南王镇守云州,并不是带兵驻扎就可以了,他需要收服云州的老将,需要让云州的世家接受他的统领。
王妃和叶家在背后为他筹谋助力,他很是感激,并多次对外表示,他这一生只爱王妃。
但是……后面不知怎么就变了,他和王妃之间似乎无法再做到绝对的信任,说话做事总有所保留。
后来凤淳华的出生,因为他的眼睛,他觉得和王妃之间似乎又隔得更远了。
为了巩固镇南王府的地位,他又娶了白氏。
以前凤淳华的眼睛看不见,王妃对世子之位从不过问,镇南王没想到她心里是有气的。
或许她今日这番话,只是为了让他厌恶晟儿。
镇南王让人去找了大夫,自己则掩饰身份,让几个大夫都给他把脉了。
有两个诊不出原因。
有三个说他子嗣艰难,但一问到是否被下药,他们又拿捏不准。
镇南王骂他们学艺不精。
最后他去找了信得过的御医,诊出他的确是长年累月被喂药导致子嗣不旺。
说白了,就是他已经生不出孩子了。
镇南王终于信了王妃的话。
他愤怒地回府,才发现今日是王妃宴请陆渊等人。
“王爷怎么来了?”王妃笑意盎然,因为喝了酒,脸上还有些红晕,似是没想到镇南王会在此时回来。
镇南王压下心头怒火,强颜欢笑地冲着客人点头,“怎能让王妃独自宴请陆指挥使和周大夫,能够找回淳儿,还要多谢他们。”
“更别说还是周大夫治好淳儿的眼睛。”
“举手之劳。”周舟淡声说。
镇南王在王妃的身边坐下,拿过她的酒杯给众人敬酒。
沈岁安抬眸与陆渊对视了一眼。
她都看得出镇南王似乎心情不好,他刚才那个架势,是来找王妃吵架的吧。
陆渊压低声音,“最近镇南王暗中找大夫。”
不等沈岁安做出反应,镇南王已经呵呵地笑说,“陆指挥使和尊夫人还真是鹣鲽情深,怎么还当着我们大家说起悄悄话。”
“他们还是新婚夫妻,说多少悄悄话都不为过。”王妃道。
镇南王哈哈大笑,扶着王妃的肩膀,“本王即使到现在,对王妃也依旧有说不完的话。”
王妃脸上依旧是端庄优雅的笑,低头拿过新的酒杯。
“淳儿,你能够重见光明,在座几位都是你的恩人,你要心存感恩,日后报答他们。”王妃认真地对凤淳华说。
凤淳华拿着茶杯起身,“周大夫说我还不能饮酒,今日我便以茶代酒,叩谢诸位的大恩。”
陆渊等人纷纷起身举起酒杯回敬。
镇南王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地打量着。
白氏临死前都说她没有让人绑架凤淳华,他觉得白氏并没有说谎。
那凤淳华究竟是谁绑架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世子不必客气,我们只是举手之劳,说世子积善积德,才能苦尽甘来。”沈岁安含笑说。
“愿世子以后一路坦途。”
不知为何,王妃听到沈岁安这番话,心头涌起无尽苦涩。
谁也无法体会她这些年的酸楚心情,儿子刚出生的时候,明明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浸水的黑葡萄一样,可是,长大以后,淳儿的眼睛却像是被蒙上一层水雾。
他看不见。
王妃内疚悔恨,一直怀疑是她吃错东西,还是怀着淳儿的时候哪里做得不好。
她每天都在佛前跪拜,若是有报应,请报应在她的身上,不要伤害她的孩子。
没有想过是被人下毒的。
下毒之人,用心险恶。
“周大夫,不知淳儿的眼睛是否能完全康复,以后还会复发吗?”南王含笑问。
王妃眼底闪过一抹愠怒。
周舟:“王爷放心,世子眼睛的毒已经排出,以后只要小心,莫要再中毒,自是不会复发。”
“周大夫,我弟弟的眼睛是如何中毒的?他从小就看不见,莫非是刚出生就被下毒?”凤元嘉问。
镇南王坐直身子,他也想知道,当时王妃的院子固若金汤,何人有本事给凤淳华下毒。
周舟说,“世子尚在王妃腹中时,已经是中毒了。”
“下毒之人应该是想要王妃生下死胎,幸好王妃服下的毒不足害了世子性命,这才只伤到眼睛。”
王妃闻言脸色一变,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白。
“不可能!”镇南王脱口而出,“谁有机会对王妃下毒?”
凤元嘉更是气得拍案,“可惜白氏畏罪自尽,不然说不定能从她口中问出来。”
镇南王看向凤淳华的眼神充满悲痛。
凤淳华早知自己是从娘胎就中毒,所以他神色平静。
“多谢周大夫提醒。”王妃很快平复心情。
要查何人对自己下毒,还需要回云州才能彻查,王妃不认为是只凭白侧妃能够对她下毒。
她怀着淳儿时,白氏才刚刚进门,根基不稳,人脉也不够,要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绝对需要他人协助。
“这些令人不愉悦的家事就不提了,来,我敬各位一杯。”王妃笑着说。
镇南王勉强维持笑容,一直到宴席结束。
他眸色晦涩地看向王妃,才发现刚才还笑容满面的王妃此时眸色冷沉。
“王妃,你我都同样中毒,此事只怕还是跟白氏有关。”镇南王低声说。
“当初你为何要娶白氏,白家许你什么好处了?”王妃冷声问。
镇南王的脸色一沉,“白家能给本王什么好处,只是本王权衡之后才同意皇上的赐婚,并没有别的原因。”
王妃冷哼了一声,“王爷最近应该去看过不少大夫吧,大夫是怎么说的,还能治好吗?”
听不出王妃语气有任何醋意,镇南王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
“看来是治不好了。”王妃斜睨镇南王一眼,“那外面的几个姑娘要如何处置,是接近府里抬了姨娘还是通房,王爷总不能连个名分都不给。”
“……”镇南王的脸色越来越差。
“你不介意吗?”他问。
王妃轻笑,“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如今还需要介意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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