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从宫里出来时,已经夜深了。

    宫门外,余白守在马车等他。

    “县主命小的来接您,以后爷的家在麒麟巷。”余白说。

    听到余白对沈岁安的称呼改变了,他挑了挑眉看过去。

    余白低下头,“少奶奶说如今已经搬出国公府,就不好再叫她大少奶奶,底下的人就称少奶奶为县主了。”

    陆渊勾唇笑了笑,“回去吧。”

    等他日后为她争了诰命,她走出去别人就能称她一声陆夫人了。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陆渊来到沈岁安准备的新宅子,刚入门便觉得这里处处是用心布置,处处可见她的影子。

    许多地方都跟淡泊院相似。

    他以前的淡泊院也不是后来的样子,是岁岁嫁给他之后,为他一点一点改变的。

    廊庑下,纤细窈窕的身影伫立在羊角灯的光芒下,在她身上披撒柔和温暖的光芒。

    如同他第一次在曲家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当时见到她,他心里便想陆珩怕不是个瞎子,放着这么好看的未婚妻不要,偏要拈花惹草,也不知是想证明什么。

    后来他得了赐婚。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十分欢喜。

    老天爷总算偏爱他一回,在他无趣沉闷灰暗的人生投给他一束光。

    “夫君,你回家啦?”沈岁安眼中笑意潋滟,看着陆渊来到她的面前。

    回家。

    她第一次跟他说了回家。

    陆渊将她搂进怀里,“外面寒凉,以后别在外面等我。”

    “今天不一样,想看着你回来。”沈岁安笑着说。

    “好。”陆渊将她有些冰冷的小手握在掌中。

    沈岁安低声道,“之前买下这处宅子,想着不知何时我们能分家,没想到这么快。”

    “我跟别人都说这是我的嫁妆。”

    “多谢娘子收留我。”陆渊低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面颊。

    沈岁安搂着他的腰,“我温了酒,庆祝我们搬了家。”

    “好。”陆渊哑声应着,双手却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自陆大太太去世,他们就没有房事。

    倒不是陆渊想要为陆大太太守孝,在陆大太太给他下毒断子嗣,他们之间就不存在任何养育之恩了。

    只是在国公府里,到底要谨慎些。

    沈岁安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

    陆渊终于离开她的唇,却仍然和她贴着额头。

    “我自作主张搬出国公府,夫君不怪我?”沈岁安笑着问。

    “难得的机会,幸好娘子当机立断。”陆渊哑声说。

    沈岁安嘴角上扬,“这宅子是拿你的银子置办的,本来还以为要再过许久才能分家,如今就更好了。”

    她这一世虽然没有再嫁给陆珩,也没有像上一世为陆家殚精竭力操持中馈,可谓日子过得很舒适。

    可跟那样一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依旧郁郁难畅快。

    搬出国公府,有了新的家。

    “嗯,很好。”陆渊喜欢看她欢喜畅快的样子。

    眼睛像落入了星辰,熠熠生辉,把他的心间也照亮了。

    沈岁安指了指桌面,“我亲手做的席面,就等你回来。”

    “对了,明日去接今翊过来,我不放心他住在国公府。”

    陆渊想到符今翊的性子,“是该将他接过来,免得闯祸。”

    “夫君,你有没有想过,南朝那边想利用陆珩害你不成,会狗急跳墙,直接揭穿你的身世?”沈岁安问。

    “他们不想我回南朝,那就不会说出来。”陆渊说。

    沈岁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反正是迟早的事。

    ……

    ……

    贺知源的确是不想让陆渊在这个时候回南朝。

    本来他是想让贺景尧出使雍朝时杀了陆渊,没想到最后反而让贺景尧受了重伤。

    他低估了陆渊。

    陆渊和小太子不同。

    武功高强,智慧有手段,想要解决他,很棘手。

    本来他们只需要等待,小太子的身体活不了多久,可能一场急病就没了。

    所以不用急着对付阮丹阳母子,皇位迟早是大皇子的。

    莫名其妙出现了陆渊……

    那一切就不同了。

    他们多年的筹谋,可能就功亏一篑了。

    “叔父,让我再去一趟上京城,我一定杀了陆渊。”贺景尧咬牙说。

    他从未如此狼狈,恨不得手刃陆渊报仇。

    贺知源看向他苍白的脸色,“你到了雍朝,必死无疑。”

    “难道就任由阮皇后将陆渊带回来?”贺景尧问,“叔父,您谋划二十多年,离成功就只差一步了。”

    “小太子命不久矣,只要他死了,阮丹阳一点威胁都没有。”贺景尧说。

    贺知源瞪他一眼,“你太轻视阮家了。”

    要是阮家和阮丹阳那么好对付,他就不会花费这么多年时间。

    “叔父,那要怎么除掉陆渊?”贺景尧问。

    贺知源眸色冷凝,“我查过,陆渊与国公府其他人并不和睦,想要他死的人不止是你。”

    “先利用陆家人吧,若是不行,再想办法。”

    “叔父,国公府都是一群废物,恐不是陆渊的对手。”贺景尧皱眉,觉得叔父跟他一样,还是轻视了陆渊。

    贺知源手指轻轻摩挲杯沿,“最近太子似乎没有出现过,东宫传出太子染病,但今日我见阮星临脸上并没有担忧之色。”

    “太子不在宫中?”贺景尧脸上一喜。

    “我已让人去查了,若是太子殿下不在南朝,那也不必回来了。”贺知源握紧手中茶杯。

    贺景尧往前一步,“叔父,让我再去上京城吧。”

    “你是想去杀陆渊,还是为了女人?”贺知源冷冷瞥他一眼。

    “陆渊算计了我,杀了我数百精骑,我绝对不会放过他。”贺景尧咬牙切齿,他这辈子都顺风顺水,第一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当然,他也想把陆渊的女人给带回来。

    听齐仲北说,当日伤他的就是沈岁安。

    难怪陆渊当宝一样看着。

    要是沈岁安落入他手中,不知陆渊该当如何。

    “不行。”贺知源不同意,“你伤势还未痊愈,去了又能如何。”

    “叔父……”贺景尧恳求。

    贺知源说,“宋七已经在去上京城了,你好好养伤,接下来对付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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