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城门,穿着粗布棉衣的青年背着包袱站在其中,满是灰烬的脸庞可见俊逸轮廓,一双深沉阴鸷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

    瞧这人衣着落魄,通身气质却又透出几分贵气。

    看来是个没落的世族公子吧。

    他的确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公子,如今却只能借着商贾的车队,才能来到王都城。

    在得知陆渊成了南朝的宸王,陆珩每日都活在煎熬中。

    又因为想起曾经是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他无法接受如今的处境。

    他怎么会成了丧家犬。

    陆渊凭什么又能成为王爷。

    在颓丧的那些天,他受尽白眼,受尽两辈子从来没有过的折辱。

    他终于下定决心,就算到王都城会被陆渊发现自己的存在,他也要来拼个前程。

    “公子,你也是冲着国子监招揽寒门学子来的吧。”一个穿着蓝色棉衣的青年自来熟地走了过来。

    陆珩转头看向对方,同样也是粗布棉衣,虽然看起来比他干净,但也不是出身很好的。

    “什么国子监?”陆珩问。

    他知道南朝的世庶之间差别巨大,能够进入国子监的学子,都是世家子弟。

    甚至连科举考试,能够中举的平民也是少之又少。

    南朝的财富、官位几乎都掌握在世家之中。

    “国子监首次招揽寒门学子,不过名额只有十个,需要通过考试才能进入。”青年男子说。

    “只要能够进国子监,日后就算不参加科举,也是有出仕的机会。”

    陆珩心中微微一动。

    “兄台,我是来赴考的,还不曾听说过国子监的事。”陆珩低声道。

    “离科举考试还有好几个月,不如先去试试国子监。”

    “在下陆应圳,不知兄台贵姓?”陆珩拱手问。

    青年男子笑着道,“免贵姓胡,字成才。”

    “胡兄也是要国子监?”陆珩问。

    “是啊,这次是皇上恩赦,不论身份只论才学。”胡成才说。

    陆珩:“皇上竟有这样的魄力。”

    “听说是宸王推动此事的。”胡成才感叹了一声,“到底是从民间长大的王爷,就是能够体恤我们寒门子弟的艰苦。”

    “……”陆珩的脸色沉了下去。

    “怎么会是宸王?不是皇上吗?”

    胡成才笑道,“你以为要国子监招揽寒门子弟当真容易,皇上从两年前就提出此事,但屡屡找到世家阻挠。”

    “这次是宸王在朝堂提议此事,紧接着阮相就跟着附议了。”

    很快朝堂所发生的事就传遍整个王都城,所有人都知道宸王推动国子监招揽寒门子弟的事了。

    “陆兄,要不要一起去国子监报名?”胡成才问。

    “……去。”陆珩艰难地点头。

    他当然要去,就算是通过陆渊才能走上他想要的道路,他也在所不惜。

    总有一天,他能够走上曾经的巅峰。

    曾经他俯瞰陆渊,以后也会如此。

    陆珩跟着胡成才到了国子监,拿到了报名的帖子。

    “三日后,在国子监考试,由祭酒亲自监考。”

    将报名帖收了起来,陆珩请胡成才去吃了一碗羊肉面。

    若是换了以前,他根本不可能在路边坐下吃这样的东西,看都不会看一眼。

    如今却是他唯一能请得起的了。

    “陆兄接下来在哪里落脚?”胡成才问。

    “我……”陆珩迟疑了一下,他已经身无分文了,还能去哪里住。

    他窘迫得难以启齿。

    “表弟!”突然,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陆珩的肩膀僵住,猛地转过头,只见一辆算不得多大的马车上,白绍杰满脸震惊地看他。

    “胡兄,我表兄来了,我暂时住在外祖家。”陆珩说。

    胡成才笑道,“好,我住在悦来客栈,希望我们日后能够在国子监见面。”

    陆珩淡淡一笑,“一定。”

    两人道别之后,陆珩上了白绍杰的马车。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片刻。

    “我让人去找你,想让你别来王都城的。”白绍杰闷声说。

    陆珩嘲讽一笑,“有区别吗?”

    “陆渊是王爷了,你不该来的。”白绍杰低声道,“陆珩,我们还需要静待时机。”

    “什么时机?”陆珩问,“等陆渊死吗?”

    白绍杰皱了皱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家再说。”

    “既然你都来了,有个人你总该去见一见。”

    陆珩微愣,“谁?”

    白绍杰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眼底闪过冷意,“要不是她,你我今日都不必如此。”

    陆珩心中一沉,嘴边翻滚着说不出口的答案。

    待白绍杰带他来到一处偏僻的宅子,见到他以为本该死去的母亲,陆珩整个人都愣住了。

    白氏背对着他们,正在捡佛豆,没有了往日金玉包裹的贵气装扮,朴素得几乎让他认不出眼前的妇人会是他曾端庄高贵的母亲。

    “母亲……”陆珩哑声开口。

    白氏全身僵住,以为是听错了,她缓缓转过头,看到了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曾经养得矜贵如谪仙,如竹如玉,是芝兰玉树般的高岭之花。

    怎么……怎么就是眼前这个人了呢。

    肌肤黝黑粗糙,头发乱糟糟的,毫无气度,毫无……

    白氏从来坚强,不经常落泪,看到儿子如今的落魄,她终于生出了后悔之意。

    她若是能再慢一点,有把握一点再出手……

    不,她应该选择另外的办法,让广宁死得悄无声息。

    是她连累了陆珩。

    白绍杰终于在姑母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看到别的情绪。

    “你们母子好好聊着。”白绍杰对白氏已经没有了任何尊重。

    陆珩也发现了,他紧紧地攥着拳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氏低声问,“是不是那妖妃报复你?”

    “不是,我想杀广宁,结果没有杀成。”陆珩面无表情地说。

    白氏捂着眼睛,“是我连累你。”

    “母亲,不是您,我们陆家会有今日,都是因为陆渊。”陆珩低声道。

    “您放心,我会东山再起,不会让您再被欺负的。”

    白氏摇头,“不行,他已经是王爷,身居高位,你如今不是他的对手。”

    “不能急!不能急着报仇。”

    陆珩扶着她坐下,“我知道,我会慢慢来的。”

    就算陆渊是王爷,总也有想要他死的人。

    例如南朝二皇子,还有那位贺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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