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细细密密的隐痛,又如潮水一般,涌向她。

    又像是细线,细细密密地,裹缠住她的心脏,再慢慢收紧,直到勒出一道道血迹斑斑的伤痕。

    这些日子来,她刻意不去想萧北声在金三角出事的事。

    就仿佛他还在。

    只不过,出了趟远差,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而已。

    “别人不敢说,是避讳着您,怕提及了您的伤心事,我今天也是壮着胆子说,你要是不喜欢听,我以后就不说了。”

    “阿绫姐,我从来没觉得,他离开过我。”苏曼说。

    叶绫点点头,叹气道:“你每天打开电视,都要守着财经新闻。我知道,你是不肯错过关于鼎盛的消息、错过关于萧总的消息。我猜啊,你都肯主动地去看关于萧总的一切,一定也是很希望,有人能跟你说一说他。”

    情绪一旦有了一个口子,就会如洪水奔涌出来。

    苏曼说:“我看到鼎盛出事的新闻,我一面担忧,一面心存侥幸,希望鼎盛的事,闹得越大越好,这样,如果北声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对鼎盛袖手旁观。或许某一天,他就会突然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来解决鼎盛的难题……”

    苏曼说着,眼眶涌起酸酸涩涩的热意,一阵蛰疼,眼泪滚落下来。

    她捂住脸,无声地站在原地。

    叶绫看到有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淌出来。

    叶绫上去抱了抱她,“想哭就哭出来,这里没有别人,苏先生和白澜女士也看不到。”

    苏曼趴在叶绫的肩头,放声痛哭。

    公园一切如常,在某个暗处,有一缕清风略过。仿佛是一个故人熟悉的身影。

    只是苏曼和叶绫没看到,隐在各处的保镖们也没有察觉到。

    -

    有很多天,苏曼没有梦到萧北声再来看自己了。

    早就过了他的头七。

    萧家那边因为要给萧北声办丧事,加上要应付鼎盛那边的事,整个萧家上下,焦头烂额。

    萧家后辈多庸碌,出了萧北声这个继承人,就只有一个萧恬有点出息。

    原本萧家因为有萧北声在上头顶着,萧恬这个妹妹无忧无虑,想走艺术的路子,家里也没拦着,还很支持,也从来不会逼着萧恬念商科,毕业之后到鼎盛奉献一己之力。

    然而,如今萧北声不在了,萧家的顶梁柱无异于坍塌。

    远在国外的萧恬,被萧老夫人急召回国。

    前一天,苏曼还在电视上,看到一身黑西装礼服,胸口别一朵小白花的萧恬,送萧北声出殡。

    第二天,就看到萧恬一身利落打扮,出任鼎盛的副总裁职位。

    上次苏曼见到萧恬,她还是个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大姑娘。

    富有艺术气息,又恣意洒脱。

    头发做各种造型,随性尝试各类妆容,总是很大胆又自由地表达自己。

    可是如今,

    她把那头树莓红的长发染回了黑色,波浪大卷也被顺直,端端正正绾在了脑后;身上没了惹眼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严肃又暗沉的正装;所有的玛瑙、宝石首饰,也一律换成了简单大气的珍珠款。

    低调,沉着,老练。

    一个小姑娘,一夜之间被迫长大了十岁。

    萧北声去世,鼎盛的总裁职位虚空,如今的鼎盛,有两个副总。

    一个于翰铭,萧北声走之前,特地临危受命上的任。

    一个是萧恬,根正苗红的萧家血脉。

    两人分庭抗礼。

    暗中较量,争夺鼎盛的归属权。

    苏曼从金三角回来之后,再没接触过萧家的人,也以为他们近期内,不会想起她这个人。

    然而,一个晚霞凄凄的傍晚。

    萧家老宅的商务车,停在了曼园外。

    苏曼听到外面有争执声,说是争执,但是其实并没有吵起来,只是动静稍大,很引人注意。

    她不由出门去看,就看到苏长海带着保镖,拦下了一辆车和一个司机。

    司机很面熟,

    “老李?”

    苏曼认出了司机老李,自然也认出了李哥身后那辆萧老夫人的专车。

    再见故人,恍若经年。

    “夫人,你终于出来了!”老李很激动。

    苏长海嚷道:“什么夫人,谁是你家夫人,我家闺女清清白白,乱叫什么夫人!”

    几人之后,商务车的门被打开,梅姨下车,随后回身,把萧老夫人搀扶下了车。

    头发花白的萧老夫人,面容沧桑垂老,但是依旧保持着豪门世家端庄雍容,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衫锦缎依旧是流光溢彩的华贵。

    只有靠得近了、看仔细了,才能稍微发现,一丝丝病容从她淡淡的妆容里泄露出来。

    她的目光,直接越过了拦在中间的苏长海,落在了苏曼的身上:

    “苏曼啊,你终于来了。”

    萧老夫人一开口,更显沧桑。

    一直跟在萧老夫人身边的梅姨,似乎也老了许多。

    苏曼心下感慨,“您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看看他的孩子。”萧老夫人说。

    他的孩子,指的自然就是北声的孩子,豆豆。

    苏曼立刻警惕起来。

    她恐惧和提防的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萧北声不在了,萧家人怎么可能会不来把萧北声的血脉要走?

    苏长海十分护犊子地跳到苏曼面前,继续黑着脸驳斥:“什么孩子,谁的孩子,我们这儿只有一个苏家的孩子!”

    萧老夫人根本不理会苏长海,眼里仿佛没有苏长海这个人:“苏曼,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老人家。”

    “如果您想看看他,可以。但是如果您想做其他事,我坚决不允许。”

    苏曼的态度很坚决。

    萧老夫人也不生气,语气缓缓地问:“我们能坐下,谈一谈吗?”

    “不行!”苏长海率先出口。

    苏曼对苏长海说:“我和她们谈一谈吧。”

    苏长海吹胡子瞪眼,半晌,才拧着眉说:“行吧。”

    反正这里到处都是他的人,萧家的人想动手抢孩子,也得过他这一关。

    苏曼对萧老夫人道:“不如,您请到曼园来小坐一番。”

    “谢谢。”萧老夫人应承很快,落落大方一点不扭捏。

    老李等在屋外,梅姨扶着萧老夫人进门,只有她们二人,没有再多带其他人。

    这架势,一点也不像来抢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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