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疑点也正出自这里。
谁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霍家三小姐十七岁的生日晚宴上往她的酒杯里下药?
更何况,当年十七岁的霍皎皎还不被允许饮酒,偏偏那位陌生面孔的男人端了一杯酒水过来。
显然,这杯酒的目标并不是霍皎皎。
而是……
听从霍老爷子吩咐从而为霍皎皎挡酒的厉濯羽!
结合了厉濯羽的叙述,霍绾眸色微微一暗。
她挑起了瑰丽的唇线,道出了那个他们两个心中都已了然的事实:
“那杯酒的最终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而不是霍皎皎。”
对此,身侧的少年朝她微笑,“可能吧。”
什么叫做可能?
他心里明明就很清楚,那杯酒的目标是他。
霍绾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挑眉:“你被人下了药,还笑得出来?”
接着,她的手被握住了,那专注而深沉的目光穿过了黑暗,落在了她的脸上。
“可那晚我遇到了你,绾绾。”
“……”霍绾却笑不出来了。
她有些僵硬,随后冷静地道出了一个事实:
“如果那晚你遇到的不是我,敲响的不是我房间的门,现在、今晚,我怕是也不会待在这里吧?”
她和厉濯羽的这段“孽”缘,不就起始于三年前那晚?
倘若没有那晚,她还会被他隐瞒着身份领了结婚证,现在还会被他强行留在他身边吗?
应该不会了吧。
除去老爷子强行把他们凑成了一对以外,他们之间应该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与联系。
可厉濯羽的嗓音很平和,脸上的神情也是温淡亲和的:
“发现那杯酒有问题的那一刻,其实我本打算去医院,但没想到那杯酒的药效会那么强,那晚宴会又很难脱身,最后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决定先回房间。”
听到这里,霍绾敏锐地捕捉到了某处盲点。
呵,如她所料。
于是慢悠悠地指出:
“你的房间好像和我的房间相隔很远,甚至都不在一栋楼里,既然你当时中了药,药效又如你所说的那样强。那么,你是怎么‘恰好’来到我的房门口的?”
此话一出,漆黑安静的空间里连时光都不再流淌了。
厉濯羽稍稍攥紧了霍绾的手指,他早就知道她心思细腻,没想到这么快就梳理好了这盘根错节的一切。
沉默了数秒后,少年薄唇微张,欲言又止,在女人那灼灼的审视目光下,低缓地吐出了几个令人震惊之际的字眼:
“因为,不是恰好。”
其实霍绾料到了会是这样,从刚刚他的叙述和他平淡冷静的反应里就能得出这个令人吃惊的事实真相。
可她还是怔住了。
三年前那晚,厉濯羽被人下了药,看似是‘走投无路’才会敲开她的房门,让她‘帮帮他’……
可实际上呢?
从厉濯羽发现自己中了药的那一刻起,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她的身影。
其实就连厉濯羽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开始注意到霍绾。
注意到这个明明身边背后都空无一人却活得比谁都张扬恣意的女人。
他见过她刚来霍家时的狼狈样子,见过她被罚跪在雨中,像是一只被浇透了猫,爪子上还在不断渗着血,却咬着牙无论如何也不认错低头。
也见过她被锁在地下室里,一关就是一周,被放出来以后却仍是那般目空一切,像是没有人能折断她那根逆反的肋骨。
明明没有任何交集,他却在不知什么时候动了恻隐之心,频繁留意这个明明比他还年长几岁却比谁都‘任性妄为’的姐姐。
当她被罚跪在雨中,他却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同一片雨幕里,等所有看守都撤去时为她撑上一把伞,将无人过问的她送回房间。
当她被锁在地下室里断水禁食,几乎奄奄一息,他明明不该管,却还是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冒着风险在深更半夜悄悄潜入送药送食。
当然,霍绾从来都不知道这些。
因为每当他出现时,她都几乎命悬一线,虚弱到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又是那个令人望而却步、傲慢张扬的霍家二小姐。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霍绾并不知情,都是厉濯羽在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况下做出来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这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几年前。
霍绾变了。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突然吵着闹着要离开霍家,哪怕放弃霍家的继承权,放弃霍家二小姐的身份,她也要不顾一切的离开。
那一天,厉濯羽也在主宅,亲眼目睹了霍绾为了离开霍家甚至用刀架在了霍老太爷的脖子上。
他也第一次见到了霍成寅真正动了雷霆之怒,甚至上了家法,几乎要了霍绾大半条命,把只剩一口气的她丢进了地下室里,让她自生自灭。
那样真的会死人的,甚至连霍斯洺都出来求情,可霍老太爷心意已决,谁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
当晚,他按照早就铭记在心的路线来到了地下室,从那个不过一枚鸡蛋大小的洞口里送上了食物和药物。
可一连几天,太过频繁,加上霍绾迟迟没有咽气。
最终,他的这一秘密举动还是被霍老太爷发现了。
可让他未曾料到的是,被发现以后,霍成寅不仅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单独问他,他的这两个孙女,霍绾和霍皎皎,他更关注哪一位?
厉濯羽当时没有回答。
因为不能回答。
因为当年的他看不出霍成寅的心思,加上霍成寅对霍皎皎这个孙女从来都是百般溺爱,而霍皎皎从小就围在他身边,对他的钦慕之情不言而喻。
倘若他答错了一个字,都会给霍绾招来灭顶之灾。
可霍成寅毕竟是多年的老狐狸,与其说是狐狸,不如说是猛虎。
就算他闭口不言,霍成寅也能看出他对霍绾动了心思。
最后,他还是为霍绾求了情。
被寄养在霍家的那么多年里,第一次向霍成寅低了头。
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个与他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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