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去吗?”

    荷花婶第一个问,她闺女高晓兰刚好初中毕业,在家待业两年了。

    按照对方说的情况,是刚好合适要下乡的。

    梁干事脸一板,神色严肃,“这是支援建设国家的事情,不是你过家家,想不去就不去的。”

    他站在椅子上,手拿喇叭声音洪亮的再三强调,“知识青年下乡建设是荣耀,每家每户最少出一个人。”

    “这是硬性指标。”

    “半个月后,我等着你们提交的名单。”

    通知完事情梁干事便离开了。

    只剩下大院的人,大家先是面面相觑,在接着就好像是一滴水溅到了油锅里面,迅速炸的火星乱冒。

    “怎么这样啊?”

    “就是,突然来消息,没有一丁点的征兆和动静。”

    这话一说,地中海的鲁大爷便说了。

    “怎么没有征兆了?前两年广外路,那边不是有消息传出来了?而且东西城也有,只是我们这边的稍微晚一批而已。”

    鲁大爷是八级钳工,又因为年纪大,资历长,为人公道,所以在大院里面也算是德高望重的。

    他一摆手,“别争吵了,回去关起来门来,自己在家商量好人员名单了递交上去。”

    怕大家不愿意。

    鲁大爷特意强调了,“新人新事新社会,大家都是老同志了,思想觉悟放高一些。”

    这话说的,大家不乐意了。

    鲁大爷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早早的成家了,下乡的事情自然落不到他们头上。

    可是,他们这些人家就不一样了,家里的萝卜头翻了年就长。

    如今,这要下乡的话,手心手背都是肉,让谁去?

    不让谁去?

    这是真让人为难啊。

    陈家也是一样,苗银花愁的眉毛都快夹死蚊子了。

    齐春梅一看乐了。

    她特意走到苗银花面前,也不顾平日的体面了,直接手抱胸得意道,“苗银花啊,苗银花,我家东来可是有工作的。”

    她目光放在陈美娜身上停留片刻,“我等着。”

    等着什么?

    等着苗银花领着陈美娜来求他们老薛家。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想当初,她儿子薛东来想要娶陈美娜,不管东来怎么献殷勤,他们陈家人可都是不屑一顾的。

    尤其是苗银花,提起薛东来就一副看不上的样子。

    如今可好了,知识青年一下乡,看她苗银花还怎么翘尾巴。

    要知道,陈美娜可是全中的!

    每一条都符合知识青年下乡的条件。

    看到齐春梅这样,苗银花气的心肝都是疼的。

    想放狠话,但是看了一眼自家闺女,又生生的咽下这口气。

    知青下乡一来,她说不得要求薛家了。

    一想到这里,苗银花就觉得一口血怄在嗓子眼,难受的要命,但是为了闺女,又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她呸了一口,拉着陈美娜就走,“小人得志。”

    等进了屋,原先下还斗志昂扬的苗银花,一下子就萎靡了下来,她拉着陈美娜的手,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我苦命的女儿啊。”

    陈美娜给她擦泪,她语气倒是平静,“不苦,能给您当女儿,我已经够幸运了。”

    她越是这样,苗银花就越是难受。

    “妈,我下乡——”

    她还没说完,就被苗银花一下子打断了。

    “想都别想,事情没到最后一步,妈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下乡的。”

    语气斩钉截铁,还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滋味。

    这——

    陈美娜看到这样的苗银花,她就知道对方心意已绝,这会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口气。

    “妈,我们家四个人,大哥已经结婚,二哥和三哥都有工作,唯独我没有工作,而且去年刚好高中毕业,又满了十九岁,你我都知道,下乡是我最好的法子。”

    “而且还能解决薛东来这么一个大难题。”

    她的本意也是要下乡的,有捕鱼达人这个技能,她去了海岛,只会去吃香的,喝辣的!

    日子过的要比在城里还自在。

    毕竟,城里什么都限量供应,想吃块肉都艰难,更别说吃鱼了。

    但是去了海岛,大海啊,取之不尽,她敞开肚子都吃不完。

    苗银花知道这个理,但是知道归知道,舍不得归舍不得。

    “你以为下乡是好玩的?”

    她声音带了几分厉色,“隔壁胡同的陈小娟去了内蒙,每个月都打电话回来哭,说干不完的农活,又冷又饿,还吃不饱,要挑水。”

    “才一年啊,一年就老了十来岁。”

    “还有帽儿胡同的李梅花,她去的头一年人就没了,她父母就接了一堆白骨回来。”

    “陈美娜!”

    苗银花连名带姓的喊,声音偏执又固执,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味。

    “除非我死,不然不可能让你下乡。”

    他们家虽然不是富贵人家,但是美娜养在她跟前儿。

    也没受到大罪,就是最艰难的饥荒年月。

    她也一个星期给她吃一个鸡蛋。

    在说了,城里的姑娘养的娇,她家美娜尤为更甚。

    从小到大别说种田挑水了,就是家务活都没让她做过几次。

    这就是陈家的老姑娘,是苗银花老蚌含珠生下来的宝贝闺女。

    让她去下乡,等于让她去死!

    更是断绝了,他们母女二人之间的情分。

    眼看着苗银花如此激动,陈美娜叹口气,“妈,我也就这么一说。”

    人激动的时候,是不能和对方对着干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更别说,苗银花还是在为她好。

    她肯定是要下乡的。

    但是怎么下,还要从长计议。

    不过,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什么都要抓紧。

    见她答应了下来,苗银花这才松口气,凸起的眼珠子也跟着慢慢收了回去。

    “让我想想看怎么弄,薛东来肯定是不能嫁的。”

    不说,薛东来自身是个病秧子,会遗传不说,就拿他妈齐春梅来说,都不是一个好婆婆。

    她闺女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

    陈美娜嗯了一声,贴在苗银花的肩膀上,轻声道,“我知道他肯定不能嫁。”

    那么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除非她活腻歪了。

    更别说,还有遗传病,生出来一个病歪歪的孩子。

    不止是她废了,孩子也废了。

    “你知道就好。”

    苗银花慢慢的摸着她的头发,“我想办法,贿赂下李媒婆,看她能不能给你安排相亲。”

    以前,因为薛东来的原因,李媒婆不肯接陈美娜这一桩相亲,那时候陈家也不算着急。

    毕竟,陈美娜虚岁才二十,还来得及。

    但是现在吗?

    来不及了。

    不嫁人就要下乡,两边都是火坑。

    苗银花只能下血本了。

    陈美娜一听要相亲,她顿时头大。

    苗银花像是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不去不行。”

    “美娜,就当妈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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